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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又被富二代缠上了

作者:纪安宁闻国安更新时间:2025-08-19 01:46:57

重生后又被富二代缠上了小说全文番外_纪安宁闻国安重生后又被富二代缠上了,-----------------------------------------------------------------?-----------------------------------------------------------------?  书名:重生后又被富二代缠上了  作者:袖侧  文案:  前生,闻裕强吻了纪安宁,被她一耳光扇得嘴角流血。  “你他妈的……”他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渍,“就是不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是吧?”  特困生纪安宁冷冷地说:“你的喜欢,无非见色起意。”  后来,纪安宁魂魄飘荡,看到这个一直纠缠她的富家子,手刃了她的仇人,血债血偿。  他站在楼顶,望着黑洞洞的夜,轻声说:“给你报仇了。”  一念之力,纪安宁重生回大一。这时候,她还没死,他手上还没为她沾血。  “纪安宁,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他放开她的唇,钳着她的下颌恶狠狠地说。  “你喜欢我什么?不就是见色起意?”纪安宁微微一笑,踮起脚,吻住了闻裕薄而性感的唇。  人群中初见那一眼,把她看到了心里。  想为她遮风避雨,想把她拥在怀里。  【一眼是你,生死都是你。】  原名:《在他掌中[重生]》  阅读指南:  1,排雷:洁党止步  2,背景设定在2013年前后,有智能手机和网络购物,二维码和直播尚未出现普及。  3,校园内外,he。  4,女主重生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安宁,闻裕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贫困女生季安宁前世,被富二代闻裕纠缠追求,不胜其烦,后被人逼迫失足坠亡,灵魂飘荡世间,却看到闻裕,为他手刃仇人并因此获罪。纪安宁重生,这一世一心想守护闻裕平安一生,曾经暴戾,偏执的闻裕,却让纪安宁看到了不一样的温柔。  作者文笔流畅,故事设定精彩曲折,细腻婉转,具有较强的可读性,推荐阅读。第1章   2014年。  大都市里,夜色正浓,很多人已经安然入眠,沉浸在甜美梦乡,也有很多人却正在醉生梦死,释放着人性原始的欲望。  纪安宁在拼命地往楼下跑。  比起走廊里厚厚的地毯和大堂里华丽闪亮的巨型水晶吊灯,楼梯间的装修要简单得多了。毕竟正常情况下,除了火灾逃命,极少有人会走楼梯的。  楼梯间里灯光惨白,纪安宁的脸颊却因为激烈的奔跑泛着红色。  但纪安宁没法坐电梯。对方的人守在下面的电梯口,她如果坐电梯,就是自投罗网。  高跟鞋不给力,突然崴了一下。纪安宁忍着脚腕疼,甩掉了鞋子,光着脚往下跑。她又跑下了两层,却突然清晰地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从下面传上来。  纪安宁一凛,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快,她肯定在上面!出口都堵住了!她跑不掉的!”有男人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还带着回声。  纪安宁立即转身往上跑!  她光着脚,跑动起来没有声音,但男人的声音很快又响起:“这是她的鞋!她在上面!”  纪安宁心里很绝望,她知道往上跑是没有生路的。但她已经无路可走,只有这一个方向可逃。  她终于跑到了最上层,推开了一道门,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她跑到了这栋建筑物的天台上来了。  称得上是光污染的城市景观灯照亮了夜色中的天台,这里光秃秃,乱糟糟,只有一些小房子般的方形凸起,可能电梯间或者是制冷机。  除此之外,只有一些修缮用的脚手架。  一个人都没有。  纪安宁才一跑上天台就被割破了脚底,她也没看清是什么,忍着痛往前跑,躲在了一个方形凸起后面的阴影里。  求老天保佑,不要让那些人发现她!  但很可惜,老天爷肯定是没听到她的乞求。那些人只比她晚了几分钟就上来了。他们知道她就在这里,但没有立即展开搜索。  他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在等正主儿的出现。  那个人很快就到了他当然是坐电梯到顶层再上来的。  “纪安宁,别藏了,出来吧!看见你了。”他笑着喊。  纪安宁知道他在诈她,他那个位置根本看不到她。她屏住了呼吸,微微缩起身体。脚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低头一看,地上有一节手臂长的钢钎。  纪安宁悄无声息地捡起了那节钢钎,紧紧握在手里。  不见她主动现身,那个她熟悉的声音下了命令,他的人四散开搜索她。这里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他们用不了十分钟,就能找到她。  而那个人还在喊话,气定神闲:“你想开点,你这是为谁守身啊?闻裕吗?啧啧,他不是放话谁都不许碰你吗?现在他人在哪呢?”  闻裕,又是闻裕!  一直纠缠她不放的闻裕,几个月前突然从学校里消失了。  纪安宁原本觉得这跟她没有关系,她跟闻裕本来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绝不像谣言里说的那样。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闻裕一消失,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对她下手了。  “我跟你说,我不在乎你跟闻裕那点事儿,你乖乖的,我让你做我女朋友。赶紧的,出来吧,别一根筋了。”他说,“你都能跟闻裕睡了,怎么就不能跟我了?”  去你妈的!你才跟他睡过!  纪安宁咬牙。  女生们在她走过去的时候,会压低声音低语,然后发出惊叹,再高高在上地,用鄙夷的、不屑的眼神看她。  男生们的目光则会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扫过,重点关注胸腰臀几个部位。他们也会压低声音说些什么,有时候发出哄笑声,一边笑一边瞟她。  不亲身经历,不知道风言风语有多伤人。  学校里的同学们只当做桃色新闻,茶余饭后睡觉前卧谈会的谈资,不知道这对当事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更有人,把这些当真,当成可以对她肆无忌惮的理由,譬如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越走越近了,纪安宁听见他说:“我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假正经什么啊。谁还不知道你呀穷美人,三千块一晚上。我给你六千行不行?一万也行。出来啊。”  这声音近在咫尺,纪安宁屏住呼吸,握紧钢钎。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纪安宁就看到了他的鞋尖,紧跟着他的脸就出现了。他一步踏出,自然而然的朝这边察看,正看见了近在眼前的纪安宁。  “在……”他眼中迸出喜色,张嘴想喊人。  我给你一个亿!  纪安宁当然没有一个亿,她只有一根钢钎,使出吃奶的力抡出去!  年轻男人“这里”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一钢钎抡在了脸上,正中鼻梁!血花当场就爆开了!甚至溅到了纪安宁的脸上!  年轻男人一声惨叫,向后倒去。  纪安宁从他身上跳过去,想往楼梯口冲。他的人却闻声冲了上来。  纪安宁一钢钎抡出去,保镖用手臂格挡,忍痛反手握住,空手夺了白刃。另一个人把她按在了地上。  纪安宁挣扎中,摸到了半截转头,反手拍在了那个按住她的保镖的脑袋上。对方一声闷哼,松开了手。  纪安宁趁机挣脱。  但纪安宁无路可逃。最后的最后,她跳上了建筑物的边沿。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她声嘶力竭地喊。  但她色厉内荏。她手里只有半截转头,她身后是三十几层的高空。她根本无路可走,只能指望对方忽然良心发现,肯放过她。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年轻男人被人搀扶着,捂着一脸的血走过来,满眼都是凶光。  他鼻子还剧痛,怀疑鼻骨可能碎裂了,牙齿也掉了两颗,这时候指望他还能想起良心这个东西,痴人说梦。  “站号(贱货)!”他怒骂,恶狠狠地命令,“把叉给哦呀沙来(把她给我拉下来)!”  男人们逼近,纪安宁后退,一步踏空,失足坠落于黑暗中。  人说坠亡是各种死法中最不好的一种。那坠楼的时间,对坠落的那个人来说,是无比漫长的,整个过程充满恐惧。  纪安宁不知道别的人是怎样的,但她真的体会到了这段漫长的时间。她根本不想死,生活这么苦,她都这么努力地活着,怎么可能会想死。  她死了,外婆怎么办?  纪安宁不明白,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她以为闻裕已经够坏的了,可别人比他坏得多了!  明明还是学生啊,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啊,怎么就可以坏成这样呢?  带着恐惧、不甘和愤怒,纪安宁坠亡。  她灵魂出窍,看着那些害死了她的人匆忙离去。  警察来了,替她收尸,开始调查。她以为害死她的人会被绳之以法,结果,并没有。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些“目击证人”,纷纷指证她那天晚上因为钱跟客人发生了纠纷,遭到了批评,句句暗指她是自己想不开跳了楼。  最后果然就这么定性了,把她定性为自杀。  消息传到学校里,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真不检点,一个女孩子跑到那种地方打工,听说是那种色情娱乐场所呢!”  “听说是跟男客人为了钱闹起纠纷来了?”  “什么什么?你知道内幕吗?”  “听说啊……是嫖资。”  “你不知道吗?三千块一晚,这个价,是从闻裕开始的……”  说的人煞有介事,仿佛亲眼目睹。听的人又惊又喜,不停追问。一盆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言灵有力量,只要有人提起她的名字,纪安宁就会被召唤到那处。她刚死的那段时间,学校里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她。苦得她,一会儿被拉到这里,一会儿被拉到那里。  外婆也召唤过她。她喃喃地念:“宁宁,宁宁,怎么还不回来?”  她被锁在房子里,吃光了家里所有的食物,饿得拍门:“宁宁,阿婆饿……”  纪安宁无计可施,着急万分。幸而邻居听到了外婆的呼救声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使外婆婆免于饿死家中。  警察发现她是个失智老人,很是伤脑筋。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出现,领走了纪安宁的外婆。  他就是谣言中和纪安宁睡过的富家子闻裕。  闻裕把纪安宁的外婆安置在一个专门照顾失智老人的养老院,然后在纪安宁的注视下离开。  外婆常常念起她的名字,她便得以常常在外婆身边徘徊,陪伴。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一天,她忽然被别人召唤。  身体瞬息之间就到了那里。  无比熟悉,下辈子也不会忘的地方她死的地方。  漆黑的夜里,害死她的人被人反剪双臂按在地上。闻裕眼睛通红,手持一根钢钎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的那根,恶狠狠地毒打那个人。  纪安宁不知道闻裕跟那人有什么仇,但她听着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感到痛快。  闻裕打断了那个人的腿,打折了他的肋骨,他最后,把那根钢钎打弯了。  “当啷”一声,他把钢钎扔在地上,抹了把鼻子。手上溅到的血,把脸抹花了。  在黑夜中,被霓虹灯的光照得像恶鬼。  他挥挥手,他的人放开了那个人。他弯腰,扯住那人的后脖领,拖住他往建筑物的边沿走去。  他选的位置很精准,就是纪安宁失足坠落的位置。  他把那人拽起来,那人嘶哑尖叫:“闻裕!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她也求过你吧?”闻裕说,“你放过她了吗?”  那人声音变调:“这是杀人!这是杀人!”  闻裕轻蔑一笑:“血债不就该血偿?”  “怕了吗?当初你把她逼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有多害怕?”他问。  语气轻描淡写,声音冷似冰刀。  “不是我!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那人垂死挣扎地为自己开脱。  闻裕沉默了一会儿,在夜色中凉凉地笑了。  “你也是呀。”他说。  他的手臂肌肉忽然绷紧,蓄力,一把提起了那个人,爆发,向外抛去……  纪安宁捂住了眼睛,没敢看。  片刻之后,她听见下方传来了重物坠地的闷响,有人发出惊叫。  她放开了眼睛,那个人不见了,眼前只有闻裕一个人。  他站在夜色中,夜风猎猎吹拂着他的额发。他的眼眸比夜色还黑还浓,像有黑洞蕴于其中。  纪安宁被这浓黑的眸子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他为什么?  他为谁报仇?  一个答案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赶紧离开这里。”他的人低声对他说。楼下,已经乱了起来。  闻裕在站在那里凝望了片刻,转身跟着他们离去。  他们推开楼梯口的门,鱼贯而入,闻裕走在最后。  他一步踏入楼梯间,忽然扶着门回过身来。  纪安宁一直漂浮着跟随他,此时忽然像被定住,定在了他面前。  她知道,闻裕的目光是投向了空阔的、杂乱的天台。可她就在他的正前方,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两个四目相交。  他仿佛是在看着她。  这年轻英俊的男人薄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却令纪安宁瞬间睁大了眼睛。  “给你报仇了,”他轻轻地说,“安宁。”  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手松开,人没入楼梯间,门扇回弹,发出“咣”的一声。  纪安宁只觉震耳欲聋,有巨大的吸力将她吸入了看不见的时光漩涡中。  漩涡中时间飞速流动,画面像梦境一样,一帧一帧地跳跃。  她看到他锒铛入狱。  有年轻男人探监,嘲笑:“姓赵的跟你多大仇,你突然跑去弄死他?幸亏你突然发疯,让我们捉住了把柄,要不然,真差点让你翻盘。就为个女孩,值得吗?”  他漠然地看着他。  她看到有中年男人与他沉默对视。  “可能,这辈子没缘分吧。”中年人叹息说。  他冷笑,眼中充满嘲讽。  她看到他睡在监狱硬硬的床板上,在梦中呢喃:“安宁,安宁……”  纪安宁怔怔望着他,伸手想去碰触他,虚虚的手臂却穿他而过。  最后,到了行刑的日子。  他站在青天白日下,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短暂的一生,即将终结。  纪安宁“抱”住了他。  “如果有来生……”她眼泪夺眶而出,“我和你……”  能不能不要再落到这样的下场?  子弹呼啸而来,穿过了她虚无的魂体,穿透了他的心脏。  时光漩涡骤然咆哮,如同海啸,巨力将所有画面都撕碎,将她也撕碎。  纪安宁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睁开眼,却回到了大一那一年。  一切都还没开始。第2章   “宁宁,宁宁,快醒了,迟到老师要批评的。”外婆碎碎念着。  纪安宁被外婆晃醒。  她早上不用订闹钟,外婆就是闹钟。她虽然失智,作息却奇准,每天早上六点就醒,也不用看表,到了时间就来喊纪安宁起床,仿佛她的大脑能自动感应时间似的。  只是她失智了,记忆回退,总以为纪安宁还在上中学,迟到要挨批。  纪安宁揉揉眼,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洗漱,手脚麻利。一大早她就进厨房,把外婆一天的饭做好外婆身上有好几种病,要严格控制饮食,控油控糖控盐。她的饭都是纪安宁做的。  纪安宁给她把饭装在两只保温饭盒里,摆在饭桌上。又给她烧好了水灌进暖壶里,又晾好凉白开。  幸好她虽然记忆混乱,还能自己吃饭上厕所,完成最基本的自理。要不然,纪安宁连学都没法上了。  纪安宁馒头蘸着腐乳,飞快吃完了早餐,把碗碟往水池里一放,等晚上回来再洗。  临走前,给厨房挂上铁锁,锁住。  不锁不行,外婆会想进厨房生火做饭,然后极可能烧了厨房。这样的事以前就发生过,幸好当时纪安宁在家,及时扑灭,没有酿成大灾。  “好好吃饭啊,渴了喝水,上完厕所记得擦啊,记得冲马桶。”她亲了亲外婆的额头,嘱咐她。  等到都拉开房门准备出去了,又跑回来,抱了抱她。外婆咧着嘴笑了,轻轻拍她的手臂。  纪安宁心酸。  失智了其实也好,不记得眼前的苦日子,还沉浸在从前的好时光里,比清醒着受苦强。  几天前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大一刚入学那会儿,纪安宁震惊过后,开始感恩上苍。  感谢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会更加小心,好好地活。  她住的地方出来,过一条马路,就是大学校园。  这房子其实是学校的老家属楼,历史悠久,久到都快成危房了。原本是在校园里的,几十年间城市发展变化,后修的马路从中间切割,把家属楼区从校园一角切割了出来,变成了学校的“外面”。  后来学校建了新的福利房,很多老师都搬到那边去了。还住在这里的都是在学校里郁郁不得志的,或者新来的年轻老师。  纪安宁作为家里情况特殊的特困生,学校非常有人文关怀精神地拨了一个小一居室给她。  三十平米,但有厨房有厕所,蜗居虽小,五脏俱全。这房子,值得纪安宁弯下腰,给校领导鞠了一躬,又一躬,再一躬。  这照片后来登在了本地的报纸上。同学看到她,会跟别人说,瞧,她就是那个特困生。  纪安宁不在乎,这有什么呢。没什么比有饭吃、有屋住,更重要的了。  纪安宁化作魂魄后,在世间飘荡了也不知道有几年。  最开始,大家都议论她的时候,她非常清醒,到处飘荡。后来她的话题淡去,人们不再常提起她,她渐渐开始处在一种半清醒、半无意识的状态,每当有人召唤她时,她才比较清醒。要是没人召唤,她就渐渐失去意识。  她重生之后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或许如果所有人都把她忘记,她也许就会从世间自然的消散了。  她重生回来几天了,很快就找回了生活的节奏。  学生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三点一线的学习吃饭睡觉。她比别人多一些,她有很多兼职,学校免了她的学费,但她还得生活吃饭,外婆还得看病吃药,她得赚钱。  在最后一节课还没打下课铃的时候,她就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飞奔去了食堂。  “阿姨,牛肉炒饭打包!”  “红烧鸡块、干煸四季豆,一份米饭打包!”  “炒河粉打包!”  “尖椒肉丝打包!”  她来得早,食堂人还少,她飞快的奔波在各个窗口前,帮她的“客户”们点餐、打包。在大波学生像丧尸攻城一样涌进食堂的时候,她点的菜基本就都已经好了。  纪安宁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菜市场大妈买菜用的环保布袋,把餐盒一个个放进去。她一手拎一个,逆着人流向宿舍楼飞奔。  学校不许外卖进校园,叫外卖的人只能去大门口自取。纪安宁当初一入学就在学校论坛里贴出广告,代女生宿舍楼打饭,一单收费几块而已,总有人乐得不去挤食堂,舒舒服服躺在宿舍里等饭吃。  这个社会,总是有人愿意花钱买服务的。  这个活儿,一直到纪安宁死前,都在干着,有好几个长期客户。  纪安宁细胳膊细腿,拎着两大袋子“外卖”,全靠爬楼,挨层挨户地给客户们把饭送到了床边。虽然累出一身汗,却能把自己和外婆一天的口粮挣出来。  等她回到食堂,高峰期已过,大波的丧尸潮已经散去了。食堂里空了一半,人稀稀落落的,大多是吃完了,在那里坐着聊天,或者喝点饮料。  纪安宁跑到一个窗口:“阿姨,一份菠菜鸡蛋。”  阿姨剔着牙,问:“别的还要什么?”  “不要了,就这个。”纪安宁说。  阿姨咬着牙签,打量了她一眼。  这女孩皮肤白皙,下巴尖尖,眼窝凹陷,这是瘦成了什么鬼样子哟。瞧那锁骨,都凸起成什么样了。  阿姨一边往餐盘里盛菜,一边不满地说:“你们这些姑娘家,真不懂事,就知道瞎节食,一个瘦骨伶仃的,有什么好。我跟你说,女孩子,圆润一些才有福气的。”  纪安宁也不是节食,她是为了省钱。  现在才九月中旬,这个阿姨还跟她不熟悉,她这个重生者却对这个阿姨很熟悉。  “谢谢李阿姨。”她甜甜地说,“多来点鸡蛋好吗?”  大波学生已经吃完了,后来的人不多了。  李阿姨没想到这陌生女孩子会知道她的姓氏。但她戴着胸牌,上面有名字,也不稀奇。她瞥了纪安宁一眼,嘴上虽然唠叨,勺子却扒拉了扒拉,多盛了些鸡蛋给纪安宁。  这个窗口的菜便宜一些,前世她常常来这边买饭。刚入学时李阿姨只当她是那种为了美不顾营养的女生,后来发现她是特困生,只买便宜青菜,每次都多给她半勺。  纪安宁魂魄飘荡时,还被她召唤过一次。  在食堂的后厨房,一群准备午餐的人闲聊,显然是刚八卦完她这个在校外坠亡的女生的桃色新闻。  她飘荡在空中,听见李阿姨呵斥厨房帮工说:“我不信!小纪不是那种孩子!你他妈少胡说八道!”  纪安宁看着餐盘里一大坨绿色加黄色的食物,回给了李阿姨一个甜甜的笑,转身去找桌子。  李阿姨倚着窗口继续剔牙。  帮工的小伙子凑过来说:“今年的新大一吧?可真漂亮啊!”  李阿姨捻住牙签,嗤道:“都快瘦成鬼了!女人啊,还是得有点肉才行。”  小伙子看了一眼李阿姨水缸一般粗的腰身,觉得很辣眼睛,赶紧向玻璃窗外望去,想多看两眼刚才的漂亮女生,洗洗眼睛。  “咦?”他诧异地说,“是……贫困生吗?”  李阿姨也望过去,看到那个瘦瘦白白的女生已经放下餐盘,取了一只碗,朝免费粥的粥桶走去。  她楞了一下。免费粥说是对全体学生免费,但实质上,是为了照顾贫困生。  “还以为她那衣服是时髦做旧的呢,原来……”她喃喃地说。  懂了这女孩为什么只要一个菠菜鸡蛋了。  纪安宁特别尊敬他们学校的领导。  当然这些免费粥、给特困生的特殊待遇会被登报宣传,为学校增加光彩。但这并不完全是面子工程,领导们的良心,体现在免费粥的稀稠中。  她们学校的免费粥特别稠,可以当饭吃,能吃饱。  这就是良心。  纪安宁弯腰捞起勺子,准备盛粥。  就在这时候,一团用过的餐巾纸飞过来,啪地掉落在粥里。粥太稠,纸巾没有立刻洇湿,停在了粥面上。  纪安宁睁大眼,脑中闪过一道光。  他,要来了!  人的大脑不像电脑那样,文件罗列清晰,有目录可查。记忆储存在大脑里,除了那些你特别去想着、念着的事,其他的常常不知道放在哪里。须得到那个时间点、看到那个人、或者获得那个信息,相关的记忆才会被触发。  纪安宁重生这几天,一直在适应。  对她来说,重生之后,她在乎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外婆,一个是……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找那个人,或者要怎么去面对那个人。  学校很大,也不是一定就能在学校里碰到,她原本是想再缓缓的,想等自己想清楚,再去见他。  可是现在,这一团落入了粥桶的纸巾,让她想起来了,闻裕后来对她的纠缠骚扰,就是从这粥桶边开始的!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笑闹声:“矮油,扔粥里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纪安宁没有回头。她记得闻裕在学校里,身边总是聚集着一些人。  他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环绕的。  纪安宁只盯着那团纸巾。  她伸出手去,把那团纸巾捻了出来,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拎起粥勺,很技巧的划了圈,把被纸巾“污染”了的那一部分的粥舀出来,倒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在离“污染区”稍远的地方,盛了满满一碗粥,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刚才笑闹的那一伙男生安静了。  纪安宁知道,他们在盯着她。在他们看来,这粥已经“废”了,根本不能再入口。她的所为可能让那个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吧。  但总比饿肚子或者再花钱打饭强。  而且,前世,闻裕就是在她望着粥桶里的纸团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出现跟她搭讪的。  但这辈子,纪安宁虽然做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那个粥碗也没能落在桌面上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同学,这粥不能喝了。”低沉的男子声音说。  纪安宁转头,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中。  那双眸子在杀人时,浓黑如墨,令人生畏。  但在纪安宁从前的记忆中,却总是目光轻佻、眼神放肆,追着她不放过。  纪安宁那时候苦恼于闻裕的纠缠,在心里是厌烦他的,记忆中给他打上的滤镜,势必不美好。  可此时,纪安宁转头,看到的却是闻裕一双眸子中,像有星辰璀璨,又像有火焰燃烧。  他盯着她,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惊艳和赤果果的侵略。  纪安宁恍惚,原来这时候,他看她的目光,竟是这样灼热滚烫吗?第3章   纪安宁陷入闻裕墨黑的眸中,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不施脂粉,却眼睛水润,面如桃花,清艳绝伦。纤细雪白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能黏住人的目光。怔愣的模样令闻裕的眼睛更亮了。  他把视线从她的锁骨上拔出来,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弄脏了,别喝了。”说着,就想从纪安宁手里接过粥碗。  纪安宁一直直直地盯着他,当他的指尖就要触及粥碗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用力一挣。闻裕毫无防备,被她从自己手中挣脱。  他一愣,低声对她说:“我让人去给你重新打饭了,你等一下,别喝这个。”  纪安宁想起来了,那一次,他笑着替同伴道歉,然后叫人给她打了一份饭,说算是把粥弄脏的补偿。  她那会儿的确很饿了,就接受了那份饭,狼吞虎咽地吃了。  从那之后,闻裕就缠上了她。  后来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说她是捞女、拜金女的指责抨击,那些背后轻蔑的眼神儿,都跟他有关。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为了自己最后仅剩的那点自尊,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闻裕。  但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尊严。谣言越传越离谱,说她跟闻裕睡过,说她三千块一晚。  她有一次下课把东西落在了教室,匆忙回去取,却听见几个女生在跟男生争执。  “三千一晚?这也太贵了吧,她值吗?”女生说。  “值啊。”男生笑嘻嘻地说,“要是我有钱,三千块我心甘情愿。可我没钱啊。”  大家哄堂大笑。  他们相互之间很熟稔,可以乱开玩笑。  但纪安宁和他们都不熟。  开学前的军训,纪安宁因为要照顾外婆,被特批可以不用参加。军训回来,原本互相陌生的同学们经过两个礼拜的摸爬滚打,已经可以嬉笑怒骂,互相开没大没小的玩笑了。  只有纪安宁,依然和他们陌生,在这个集体里,像融不进去的外人。  她此时能清晰地想起,她当时推开门,刹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的情形。  她进去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还要去打工,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跟别人的争执上。  身后传来女生很大的声音:“看来是真的了,要不是真的,她干嘛不为自己分辩啊?”  可她分辩了,她们就会信吗?那些流言蜚语,不就是从她们那里传出来的吗?  她们追着闻裕跑,却不能使闻裕多看她们一眼,那些嫉恨就化作了离谱的谣言,像一把把剑,刺得她浑身淌血。  纪安宁重生后第一次面对闻裕,心情极其复杂。  她还清楚地记得闻裕的纠缠带给她的诸多麻烦,但更清楚地记得,在她死后,是他安置了孤苦无依的外婆。  也是他,将她的仇人从高楼抛下,血债血偿。  纪安宁仿佛又看见了那在猎猎夜风中,站在楼顶,年轻冷漠的男人。  他脸上有血,眼神看起来像恶鬼,叫她害怕。  墨黑眸子里却像有黑洞,巨大的吸力将她吸附。  纪安宁有预感,她若被那黑洞吸引,将再无法脱身。  闻裕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的同伴已经打了一份荤素搭配的午餐,笑嘻嘻的正走过来,准备对这个小美女学妹说“这是闻哥让给你买的”,给他闻哥助攻一把。  毫无征兆地,漂亮学妹突然将碗举到嘴边,一仰脖儿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男生们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安宁一口气不断,喝干了一碗粥。  她用手背抹抹嘴,看了同样惊呆了的闻裕一眼,“咣”的一声把金属碗扔在桌上。  “浪费粮食不好。”她说。  拽起书包,从闻裕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男生们瞠目结舌地目送她走出食堂。  “卧槽?闻哥?”端着餐盘的男生一脸懵逼,“什么情况这?”  闻裕站在原地也惊呆了。  好半天,他捂眼狂笑:“卧槽!”  闻裕一直到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都还笑得发抖。  “这女生也太辣了吧?”有人说。  “她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别人说。  “怎么可能,她难道背后长眼睛?”旁边的人不信。  没错,这群家伙在纪安宁准备盛粥的时候吧纸团扔进了粥桶里,不是什么意外扔歪了,他们是故意的,就为了闻裕想搭讪纪安宁。  闻裕捂着眼睛笑,到现在还依然陷在一种“卧槽”的情绪中。  好容易他终于克制住自己停下来,嘴角依然忍不住抽搐上扬地说:“还说能拿到电话呢,现在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受命去给纪安宁重新打饭的同伴叫陈浩,他忽然说:“我知道她是谁了。”  大家都向他看去。  “刚想起来。刚才就觉得眼熟,看她去盛免费粥才想起来。”陈浩说,“她就是今年上新闻的那个女生啊,就那个‘背着外婆来上学’的那个啊,还记得吗?”  “那个特困生?”  “对。”陈浩说,“我当时看那个报道的照片我就跟你们说,这特困生真漂亮啊。你们他妈一个个忙着打游戏,没人搭理我。瞅瞅,真人,比照片里漂亮十倍!我这眼睛,多毒啊。照片里就一个半侧脸,我就看出来是美女了!”  闻裕踢了他一脚:“新闻搜出来给我看看。”  陈浩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找出了那篇报道,递给闻裕。  闻裕接过来,旁边的人也凑过来一起看,还读了出来:  “金秋九月,刚刚经历了高考的莘莘学子们纷纷来到属于自己的校园报道。华大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同学……小宁的母亲多年前就去世了,父亲生意失败离开了家,失去了联系,年少的小宁和外婆相依为命……小宁发誓对外婆不离不弃,走到哪都要带着外婆……校领导高度重视,x校长批示:决不让一个同学因为家庭困难而失学。学校管理层迅速动员……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后面的官样文章和歌功颂德,男生懒得念,直接“巴拉巴拉”了。闻裕叉开五指推着他的脸,把他脑袋拨到了一边去。  男生兀自还在乐:“小宁哈哈哈哈。小宁。”  即便是这种正面报道,新闻也不会直接用真名,多数是用化名。  闻裕搓搓下巴。  小宁?  那天他坐在最后一排,就在后门的旁边,临到放学,偶一转头,发现对面教室有人在下课铃还没打的时候就悄悄溜出教室。  胆子不小,居然还是个女生。  她怕老师发现,弯着腰偷偷跑出来,轻盈灵巧得像一只猫。  正午时光,历史悠远的古旧教学楼有着超大的窗户,那女生猫着腰,过短的上衣缩上去,露出后腰一截雪白,被阳光一照,晃了闻裕的眼。  那女孩一转头,露出一张雪白精致的面孔。  闻裕的耳边忽然静了。  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们的嘀嘀咕咕,书页的翻动声,通通消失。  前世的闻裕后来验证了这一眼,纪安宁在他心里刻下怎样深的痕迹。  但今生的闻裕,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眼里晃了一下,心里晃了一下,奇异的感觉,无法描述。  简单地讲,那个午后,闻裕第一眼看见纪安宁,心动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她消失。  他不动声色的挪到了窗户边,往外望。果然没过多久,那女孩就从大楼里跑出去。  轻盈得像个精灵,要是给她装上一对透明的翅膀,她大约就能飞起来。  第二天,又看见了她。  闻裕正往食堂去,她已经从食堂飞奔出来,一手拎一个大袋子,额发汗湿。从闻裕身前一晃而过,完全没有看到他。  手中的袋子看起来很沉,肩膀那么单薄,却跑得飞快。  他看到她在飞奔中,跟正往食堂去打饭的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等阿姨过来,他过去问起她。  “哦,她啊。”阿姨说,“小姑娘蛮会赚钱,在学校里给同学代打饭,收钱的。”  校园里给同学代打饭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有代打热水、代排队、代占座的,据说相互之间还会抢生意。  她很缺钱吗?  肯定缺。  闻裕看到她在食堂只打一个素菜,然后去盛免费粥,就猜到了。  她不是减肥。她已经够瘦的了。闻裕敢打赌,如果华大搞一个细腰大赛,她肯定夺冠。  为减肥只打一个菜的女生是不会去吃主食的。粥是主食,主食会发胖。  她纯粹是为了省钱。  从她进食堂,闻裕看到她,几个男生便在议论她了。看到她去盛粥,闻裕踢了旁边人一脚:“扔粥桶里,现在,马上!”  那人看了眼粥桶旁的女生,再看一眼自己手里刚揉成一团的纸巾,立刻明白了。眉开眼笑的,照着闻裕说的做了。  闻裕于是上前去搭讪。  想的挺好,没想到,那女生……不按剧本套路走。  不过,知道她是谁就好了,闻裕想,下午去找马主任问问就行了。  正想着,几个男生扎在了陈浩那儿看他手机:“腰真细啊。”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闻裕沉默了一下,倾身从对面的陈浩手里抽出了他的手机。  原来报道的下方还有好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纪安宁给校领导鞠躬,露出了一截后腰。  那天正午的阳光过于明亮,闻裕昏昏欲睡,只盼着下课铃赶紧响。偶一侧头,便是这一截小蛮腰,晃了他的眼。  直晃到了他心里,痒。  闻裕直接关闭了网页,把手机扔给了陈浩,冲几个人挑了挑眉。  几个人立刻都闭上了嘴巴。懂了,叫小宁的女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评头论足的了。  闻裕看上了。  纪安宁在食堂甩开了闻裕,没见他跟来,后来也没遇到纠缠,清静了两天。这天下午放学她照例接单,送完了女生宿舍的外卖,她背好书包走出学校,走向公交车站。  一出校门就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悍马。纪安宁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快步走过去。  有喇叭声在身后响起。  纪安宁脚步顿了顿,加快脚步向公交车站跑去。  闻裕坐在自己的悍马里:“……”  闻裕在学校找了跟他熟稔的马主任,就得到了纪安宁全部的信息了。从学号,到排课表,到家庭情况。  他今天掐着时间在学校门口等她,看她出来,他按了车喇叭。但她好像……没听见?第4章   闻裕下了车,想喊住纪安宁,却看到纪安宁已经快步走到了公交车站,隐没在等车的人群中。  人很多,因为学校附近有个小商品市场,大多是大爷大妈。这个时间,已经开始拥挤。  闻裕走了两步,停下脚步,没过去。  纪安宁当然听见了车喇叭声。  上辈子的那一天她吃了闻裕的的饭,当天下午放学,他就开着他的大悍马在学校门口等她,问她去哪,说要送她。  这时候他还算彬彬有礼,不像后来那么咄咄逼人。她拒绝了他,去坐了公交车。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半路下车,最后还是搭了他的车。  从此就摆脱不了他的纠缠。  前天她从学校出来,没看到他的悍马等她。她还以为重生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轨迹,悄悄松了一口气。  纪安宁重生到现在,不过才几天时间,脑子里还乱,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闻裕。在想清楚之前,她暂时不想靠近他。  谁知道,他第一次在学校门口等她这件事没有在前天发生,却并不是就此不发生了,只是发生的时间推迟了两天而已。  她躲在人群中,悄悄望去,看到闻裕下了车,又回去了车上。他这样的富家子,是不愿意挤到大爷大妈中间来的。  公交车进站了,车站秩序还算好,大家排着队上车。但人毕竟多,有些拥挤。  纪安宁踏上台阶,正要刷卡,感觉屁股被人摸了一下。她回头,身后一个戴着眼镜、还挺有点人模狗样的男人,他一点不紧张,还有些不耐烦地说:“快走呀,别堵着不动。”  为什么还会遇到这个人?纪安宁想。  或者这个人就是经常坐这条线吧?她前天为了躲开闻裕,的确是比正常时间早走了一会儿,那趟公交车上没发生什么事,她还以为……现在看来,只是岔开了时间没碰到而已。  难道发生过的事就注定要发生吗?即便没有在准确的时间点发生,也不会消失?不过是推迟而已?  纪安宁上了车,一边往里面挤,一边把书包拽到身前,手伸进去……  男人看那个女学生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只知道往里面躲,他得意地笑了笑。这些女学生最软弱了,年纪小,是女人里最好欺负的群体。等她们长大后被社会磨砺过,就不那么好欺负了。所以他最喜欢找女学生下手。  他刷了卡,跟着朝纪安宁的位置挤过去。  车子晃悠悠地开动起来。  虽然九月中旬了,天气却依然炎热。人挤人的公交车里,气味不怎么好闻。纪安宁把书包背好,左手抓着吊环,她看似低垂眼睫,实则警惕着身后。  当那只咸猪手又一次摸上她的时候,纪安宁目光幽幽,右手握紧……  公交车上突然发出男人的惨叫,像一声炸雷,把疲劳的、无聊的、困倦的人们都炸醒了。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大家纷纷朝发声处探头望去。  眼镜男像疯狗一样狂吠:“草你妈!你有病啊!你是不是有病!”  他一只手攥着另外一只手,被攥住的那只手的手背还在流血。身周的人都各自往后撤了一步,他和纪安宁的身周,空出了一小片空间。  “你他妈赔我医药费!”他狂叫。  纪安宁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签字笔,尖锐的笔尖还在滴血。  她盯着眼镜男,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售票员站得高,隔着人群喊了一嗓子:“怎么回事?”  眼镜男恶人先告状:“这女的有病,突然拿笔扎我!”  售票员挤过来了,看了看眼前的情况。  女孩纤细得看起来弱不禁风,下巴尖尖,眼睛大大,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她此刻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看着眼镜男。  售票员一年三百六五天在车上,见过各种事情,其实心里面已经有数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姑娘?怎么回事啊?”  纪安宁吸了口气,说:“他上车的时候就摸了我一次,我躲到里面来,他又跟过来。刚才他非礼我,我就拿笔扎了他。我这是正当防卫。”  眼镜男立刻一脸正气地发出来否定三连击:“不是我!我没有!你瞎说!”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太无辜、太理直气壮,以至于众人无法分辨,到底他们两个人谁说的才是真话。  眼镜男深知,这种情况下气势太重要,气势弱了,就不能让别人信服了。以往他猥亵年轻女孩,那些女孩就是因为气势太弱,哪怕偶尔有敢开口骂他的,被他反骂回去,往往都是她们先撑不住了。  他于是捂着受伤的手背,大声地说:“大家堵住门,别让她跑了!她得赔我医药费!下站下车,咱俩去医院!”  他这样理直气壮,乘客们忍不住迷惑起来。  “我看这小伙子不像那种人啊。”有个一身肥肉的大妈说。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溜纪安宁,眼神里带着不喜。  纪安宁这会儿没工夫理她。她只盯着眼镜男,说:“可以,我跟你去医院。但是……”  她话锋一转,说:“得先报警。让警察来调车上的监控,看看是该拘留你,还是该我赔医药费。”说完,她瞥了一眼车头方向。  眼镜男一愣,顺着她视线一转头,顿时脸色一变。纪安宁特意挑选的位置,正正当当的对着车头的摄像头。  眼镜男脸色变幻,他不能确定在这种乘客数量下,摄像头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行为拍摄下来。但干坏事的人,不管脸上多么的疾言厉色、理直气壮,他本质上,必定是色厉内荏的。  车子正正好在这个时候进站了。  眼镜男眼珠一转,大声说:“看你是小姑娘,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我还赶时间今天就放过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车门挤过去。  纪安宁犹豫了一下。  她这次的所作所为,已经比她重生前勇敢太多了。上一次,她虽然张口斥责了眼镜男,却被他的气势打压,言语上便输了。因为她不够理直气壮,车上的人不相信她,信了那个道貌岸然实则衣冠禽兽的家伙。  最后,反而是她在别人的指责下,狼狈下车。  那时候闻裕的悍马就跟在公交车后面。上辈子这件事发生在前天,正好是她去咖啡馆面试的日子,为了不迟到,她搭了他的车。  纪安宁犹豫了一下之后,咬了咬牙。  上辈子,她做人做事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总是避免给自己惹上麻烦,避免跟人争执。可那有什么用呢?  那些背后的嘲笑鄙夷,那些泼到她身上的污水,一点没见少。  纪安宁死过一回,甚至在死后都不能在这些人口中获得清静,她现在重生了,不想再像从前那样隐忍沉默了。  “你站住!”她喝了一声。  眼镜男心里骂了一句“艹”,明明看着是弱兮兮的、好欺负的女生,没想到看走眼了。他猛地推开了前面的人,钻出了汽车。  纪安宁跟着挤了出去,可她迟疑的那一下还是耽误了时机,下了车,那个猥琐的男人已经拔腿跑出了一段距离。纪安宁要想追上他,必须拔腿飞奔才行。  可还得考虑追上之后,他会不会动粗使用暴力……  纪安宁停下了脚步,一转头,看见了缀在公交车后面的黑色悍马。挡风玻璃反着光,看不清里面的人,不知道闻裕此时是不是也正在看着她。  纪安宁不想重演上一回合的事,没有犹豫,转身又挤上了公交车。  售票员吆喝着新上车的人刷卡,转头看纪安宁又回来了,对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冲动。你是个姑娘家,他是一男的,他万一动手打你怎么办?再遇到这种人,你往我这边靠。”  纪安宁心中一暖,说:“好,谢谢您。”  售票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咧开嘴笑了笑。  却有人嘀咕说:“怎么就把人家小伙子定成流氓了?这不是也没证据吗?”  纪安宁回头一看,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说“觉得小伙子不像是那种人”的胖大妈。  旁边有人说:“他不都跑了吗?”  胖大妈鼻孔喷气:“人不说了吗,赶时间啊。”  刚刚男人的表现,明明就是心虚逃跑,胖大妈非要颠倒黑白,众人十分无语。  纪安宁转过头去,不搭理她。  没想到,胖大妈还找着自信了,还来劲了:“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人怎么不非礼别人呢?出这种事,还是得往自身找找原因。看人家那小姑娘,穿得规规矩矩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说着,还伸手指了一下。乘客们的视线被她的指尖引着投向了另一个姑娘。  那姑娘脸上有些小雀斑,穿衣打扮略有些保守土气。被大家的视线聚焦,顿时十分不自在,尴尬地转过头去了。  与此同时,纪安宁却把头又转了回来,冷冷地问:“您什么意思?”  胖大妈见她搭腔,得意了:“我就说你们小姑娘啊,遇到这种事,多往自身找找责任。出门在外的,穿得端庄一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的视线又忍不住往纪安宁身上瞟。  雀斑女孩也看过去,带着点自卑和羡慕,悄悄叹息了一声。  纪安宁穿的衣服特别普通,就是一件短袖的圆领t恤和牛仔裤。衣服单拿出来,都不能说不端庄或者不正经。  可穿在她身上,就完全变了。  那衣服总让人觉得好像是小了一码,紧紧地箍在身上,要不是纪安宁实在太瘦,可能根本穿不进去。衣服这样紧小,勾勒出的线条,不管是性感精致的锁骨,还是形状美好的丘陵,或者那细得惊人的纤月要,都让人移不开眼。  这其实不怪衣服,怪身材。  胖大妈刚才看着纪安宁就不顺眼。在她眼里,像纪安宁这样长了一副狐狸精面孔的女孩子,出门不拿个大麻袋裹住自己,就是不够正经,活该遇到流氓。  纪安宁冷笑:“不管我穿什么、怎么穿,都是我的自由。我穿成什么样,他都没有权利非礼我。如果因为我穿得太好看,他就可以对我耍流氓,那您这么胖,是不是别人就可以把您放在案板上上剁了论斤卖啊?”  车上顿时响起一片扑哧、扑哧的笑声。第5章   闻裕开车缀在公交车后面,跟了一站地,那辆车忽然发生了微微的骚乱。  车门一打开,一个男人就猛地冲下来,又飞快地跑掉了。紧跟着,纪安宁下来了。她显然是追着那男人下来的,也显然追不上那男人了。  闻裕扶着方向盘,眉头微皱。  出了什么事?  他想下车喊纪安宁。纪安宁却忽然转头向这边望了一眼。闻裕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他了,但她忽然又转身挤回公交车上去了。  闻裕本来已经准备拉开车门的手就停住了。  但他也没再继续跟着公交车。刚才一定是出事了,他想。  公交车开走了,闻裕却打着方向盘贴边停了车。  “阿姨。”他下车,拦下了一个从刚才那辆车上下来的阿姨,“刚才那车上怎么了?”  阿姨正回味着刚才车上发生的事情呢,偏就有人来打听,立刻兴致勃勃的给他讲了前因后果:“刚才有个男的,耍流氓,非礼人一个小姑娘。还挺横,不承认。小姑娘胆子挺大,拿笔把他手扎破了,还说要报警调监控,他就跑了。”  阿姨还说:“你说说,可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闻裕问:“什么样的姑娘啊?我刚才看见一女孩,好像是我同学。”  “特漂亮一姑娘,看着像学生。”阿姨想了想,描述了一下纪安宁的发型和穿着。  闻裕一听就知道是纪安宁,果然是纪安宁在车上遇到事了。  阿姨的八卦欲得到了满足,心满意足地走了。闻裕却皱眉望着刚才眼镜男逃跑的方向。  他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点着火起步。车子开进了辅路,溜着路边放慢了速度前进。  四个轮子速度再慢,也比人的两条腿速度快。没一会儿,闻裕就看到了便道上有一个人。他刚才倒没看见眼镜男的相貌,但眼镜男一只手还捂着另一只手手背上的伤口,识别度太高,一下就被闻裕找到了。  黑色悍马“滋”的一声停在了路边。  眼镜男觉得今天特别晦气。  他本来坐车不走这条线的,但他前几天在经常坐的那条线上非礼了一个女孩,谁想到女孩旁边一声不吭、全程低头看手机的高大壮男人会是女孩的男朋友呢。两个人都低头看手机,完全像陌生人嘛!  女孩喊起来,他倒霉被人男朋友揪下车叮咣五四地揍了一顿,还被警告看见他一次揍一次。  他吓得接连好几天绕远坐地铁。直到今天才查到有一条线路比地铁更方便,改搭了这条线。谁知道就遇到一个看似柔弱,却又凶又辣的女孩。  倒了血霉。  嘴里正嘟嘟囔囔囊不干不净地骂着,忽然一辆大黑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前面路边。  一个年轻帅哥从车上跳下来,“砰”地关上车门,挡在了路前方。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眼镜男尤其如此。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他就感受到了前面挡住路的年轻男人的气场,一步迈出去,自然而然的就向右偏移了半步,第二步迈出去,又偏移了半步,本能的就想绕过这个人,避开他。  闻裕横跨一步,当胸推了眼镜男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  眼镜男懵逼:“你干嘛?”面对纤细瘦弱的纪安宁,他敢大声吵吵。面对身材高大,肌肉精实的闻裕,他这一句反而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闻裕上前一步:“你刚才在公交车上干嘛了?”  眼镜男眼神闪烁,说:“关你什么事!”  闻裕笑了笑。  纪安宁若在这里,看到闻裕的笑,大概会背生凉意。那天晚上,闻裕把害死她的人变成一道抛物线前,就是这般凉凉地笑。  眼镜男只觉得眼前一花,闻裕的拳已经轰在了他脸上。  一颗牙齿飞了出去。眼镜男像拧麻花一样拧着拐着走了两步,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翻白眼儿。  便道上的行人吓得绕开他俩,一边加快脚步离开,一边频频回首观望。  闻裕知道自己这一拳,普通人得好半天爬不起来。他点了根烟,吸了两口,走过去踩住眼镜男的手碾了碾。  疼痛让眼镜男从满头金星的晕眩中清醒了过来,杀猪似的叫起来。  “管好自己的爪子。”闻裕弹了他一脸烟灰,“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眼镜男:“……”见鬼,这几天怎么听到的都是这个台词。  “不敢了!不敢了!咳咳咳咳咳咳!”他被烟灰呛得真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  怂样。  闻裕放开脚,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转身上车了。  他一根烟还没抽完,坐在车上先敞着车窗抽烟。冷眼看着猥琐男慢吞吞爬起来,脚步虚浮地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黑色悍马车。脚下加快了速度,结果duang一声撞到了前面的电线杆上。  闻裕一乐,吐出一口烟,一只手划开手机,看了眼刚才的照片。  猥琐男眼泪鼻涕的模样真让人没食欲,闻裕手指划动,往前翻,一个窈窕的背影出现在屏幕里。  闻裕目光凝住。  他这两天在学校里找过纪安宁既然看上了,自然是要找上的。问题是,他发现,纪安宁挺难找到。  纪安宁大一,他大三,上课的地方能碰上的时候不多。可午饭时间,纪安宁总是早退,然后奔波在食堂和宿舍之间,十分忙碌。  她还不住校,听说是学校在家属楼提供了间房子给她住。下午一放学,她送完女宿舍外卖,人就不见了。  今天闻裕直接在放学后开车堵在了学校门口,才看到了她。谁知道她就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直接从他车旁边跑过去了。  要说那会儿闻裕可能还觉得纪安宁是真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喇叭声,毕竟喇叭又不会喊人名,听起来都一样。但中间纪安宁从公交车上下来,是往他这边瞥了一眼的。  闻裕在那一刻突然直觉到,纪安宁是知道他的她知道他的车,知道他人跟在后面。  但她躲开了。  她有意的。  闻裕盯着手机,目光幽幽。  他有几张抓拍的纪安宁的照片,都不太清晰。最清楚的一张是她两手拎着装满打包餐盒的袋子,嘴巴咬着饭卡。因为在跑动,额发被风吹了起来。  闻裕见过很多漂亮女孩,没见过这么不注意形象的。  但他特意去看了她在学校贴吧里打的代打饭的广告,她是以“快”为卖点的,保证客户刚回到宿舍,热饭就跟着送到。  学校里赚这种辛苦钱的学生似乎还不少,生意竞争挺厉害。  闻裕掐了烟,搓了搓下巴。  这过得是什么生活?  抬眼,那辆公交车早就不见影了。闻裕也不打算再追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去什么地方打工做兼职去了。  她可能不懂,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过这种生活?  没关系,闻裕想,他会让她明白生活不止辛苦一条路可走的。  公交车上一阵哄笑。胖大妈被气得脸涨成猪肝色。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没家教!”她骂道,“你家大人就教你这么尊敬长辈的?”  纪安宁盯着她说:“我家大人教我,有人做了坏事,应该去指责那个做坏事的人,而不是去指责受害者。”  明明,她是被同学欺骗,被人设了局,明明她是激烈的反抗自保才身死。到了同学们的口中,却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充满了桃色的暧昧,和不负责任的联想。  污水一盆一盆的往她身上泼。  甚至那个骗了她的女生、害了她的男生,还在别人议论的时候笑着附和一句:“可不是嘛。”  魂魄飘在半空中的纪安宁恨得只想冲上去撕碎他们。可她冲过去,就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甚至穿透了墙壁。  女孩看着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似的,乌黑的眼睛里却像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胖大妈不知怎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想起来刚才这女孩面对一个男人,都敢用一支笔反抗,顿时气势就弱了下来。  她哼唧唧地,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嘀咕什么,却悻悻然转过了头去,不敢跟纪安宁正面刚。  周围的人都憋住了笑。  纪安宁一转头,脸上有小雀斑的姑娘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虽然相貌身材都比不上纪安宁,可照样遇到过许多次咸猪手。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姑娘,直接让对方流血,佩服得不得了。  纪安宁回给她一个微笑。  车子到站,这是一个重要的换乘站,呼拉拉下去了半车人。车厢里一下子松快了,纪安宁隔着玻璃向后面望了望,没再看见闻裕那辆黑色悍马。  这一世的闻裕,对她好像没有上一世执着。  纪安宁收回目光,望着公交车的地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打工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四站地就到了。上辈子她一直在这里做兼职。  推开咖啡馆的门,铃铛叮当作响。柜台后面站着一个面相斯文的男青年,穿着衬衫马甲打着领结,抬眼看到她,眼睛一亮,露出笑容:“来啦?”  “店长。”纪安宁喊了一声。  店长叫舒晨,上辈子是少数在纪安宁死后不肯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人之一。  他也才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也没几年。他是个二次元深度沉迷者,毕业后不愿意朝九晚五,家里支持他开了这间动漫主题咖啡店,主打咖啡、下午茶、简餐。  特色是,女仆装。  前天纪安宁过来面试,一见面他眼睛就亮了,热切的邀请她试一试工作制服,看起来活脱脱像个急色的怪蜀黍。  他不熟悉纪安宁,纪安宁却很熟悉他。这其实就是个深度二次元中毒者。她淡定的去后面换了女仆装出来,熟练地跟舒晨讨价还价,让他包了她的晚餐。  上辈子一开始是不包晚餐的,还是舒晨发现她经常一个烧饼就解决晚饭了,心疼,包了她的晚餐。  他也暗搓搓地表露过追求之意,直接被闻裕给灭杀在了萌芽状态。  纪安宁死之前,没人追求她。全校男生都知道闻裕对她志在必得。  有闻裕在,没人敢。  结果闻裕有一天忽然就从学校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消失后不久,纪安宁被一个熟识的女生哄去做一个兼职,哪知道是个觊觎她很久的人做的局。没了闻裕,他肆无忌惮,把纪安宁逼上了天台,失足坠楼。  纪安宁和舒晨打过招呼,就跑到后面,先吃饭。  舒晨叫后厨给她准备的晚餐,不仅管饱,还荤素搭配,营养齐全。  他对她一向是这么照顾的。当然纪安宁也不白占这便宜。她后来成了店里工龄最久的店员,也是舒晨吸引附近男学生来消费的台柱子。  纪安宁吃晚饭漱了口,换上工服就上岗了。  舒晨觉得这个新员工招得真是可心!大眼、细腰、长腿,面试时他第一眼看见她心就怦怦乱跳。  等纪安宁试穿着女仆装走出来,他腿都要软了。这特么……简直是二次元妹子的三次元化!  舒晨当时就觉得,哪怕这妹子什么活儿都干不了,他也要把她留住,只求她穿着这制服待在店里就好!就当是店里的活招牌好了!  哪知道纪安宁一上手,连培训都不用,比其他几个干了一段时间的妹子都熟练得多了,一个顶好几个!  这一定动漫之神眷顾他!舒晨当时就咬着手绢“嘤嘤嘤”了。第6章   比起她刚入职的那天,今天的男客明显突然增多。这个情况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纪安宁很淡定。  舒晨这个店面位置选得很好,周围有好几所大学,都离得不远。她来这里打工之后,很快就有了“宅男女神”的名声,周围大学的宅男们时不时就成群结队的来光顾。  所以后来舒晨给她涨了两次薪水。  活招牌。  舒晨当然也发现了,他甚至还听到一桌男客人小声议论纪安宁。  “就是她,就是她,我没骗你们吧!”  “哇塞,今天来值了!”  “我宣布,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食堂了!”  八点半纪安宁下班,舒晨还特意跟她说:“辛苦了。”  又嘱咐她:“路上小心啊。”  纪安宁应了,走出店门,又退回来。  “店长。”她说,“我想找一些周末白天的家教的活儿,你要有的话,帮我介绍一下。”  她差点忘了,现在才是九月,她带着外婆从隔壁市来到省会这里上大学,高中时赚钱的门路全断了。她这会儿忙着重新到处找兼职的路子呢。  舒晨是本地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朋友多。他后来帮她找的那些家教之类的活儿,比她自己在网上找来的靠谱。  起码没什么坏人。  她想起来这个,就不等着以后“熟了”再提要求了,直接现在就跟舒晨请求帮助了。  舒晨一点也不介意,纪安宁才来三天,就表现得跟他熟络,反而令他心头暗喜。  他立刻答应下来:“好啊,我回头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帮忙问问。”  纪安宁谢过了他,搭公交车回家去了。  回到家打开房门,屋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光把房间里照得青蓝一片,闹鬼似的。  外婆失智,纪安宁去上学时,只能把她一天天的锁在房子里。幸好学校给她们这个房子时,屋里自带了一些旧家具,还有一台电视机。虽然老旧,还能用。看电视就成了外婆唯一的娱乐。  “外婆,开灯啊。”纪安宁关好门先去开灯,“不开灯看电视眼睛要坏掉的。”  外婆“哦哦”了两声,说:“省电。”  纪安宁在咖啡店里忙了一晚上,已经很累了。闻言,她心中一酸,过去拉外婆:“外面空气好,我们去走走。”  外婆被锁了一天,也该出去透透气。  这个楼虽然老,但后来改造过,加装了电梯。纪安宁给外婆加了件薄外衣,牵着她的手坐电梯下了楼。从楼门口到外面的一段台阶,则是她把外婆背下去的。  外婆有一条腿已经不太灵便了。走平地没什么,上下台阶就困难。入学时那个报道,标题是“背着外婆来上学”,便是由此而来。  因为纪安宁第一天去学校,的确是背着外婆,把外婆背进校长办公室的。  惊了校长。  秋高气爽的季节,到了晚上,已经没了白天的热气,还有些微凉,很舒适。院子里影影幢幢的,都是遛弯的邻里邻居。  纪安宁穿着短袖,外婆穿着长衣,两个人手牵手慢慢的在大院里走。时不时的,纪安宁就要点头跟别人打招呼。  “王老师。”  “孙老师。”  之类的。毕竟是学校的教职员家属院。  纪安宁上辈子就特别注意跟这些邻里邻居的打好关系,经历了她死后外婆差点饿死的情况,她对每个邻居都更亲热了。  她不在的时候,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指着这些邻居们救外婆一命呢。  秋夜的星空特别干净,墨蓝色,能看到的星星别别的季节更多。  纪安宁和外婆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她低声地、细细地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晚饭凉没凉,上厕所有没有冲马桶。  这些日常生活的事,外婆也顶多只能回答一半而已。多问几句,她就糊涂了。  纪安宁帮她拢了拢头发,温柔地告诉她:“没关系。我今天跟店长商量过了,以后放学我先回家,给你把饭热一下,再过去。”  上辈子她一个人扛着两个人的生活,还有外婆身上好几种慢性病的医药费。她的时间都挤出来用来奔波赚钱了。给外婆的饭也是放在两个保温饭盒里。  可是中午尚可,到了晚上,再保温的饭盒饭也不热乎了。  纪安宁是知道的,但上辈子,赚钱养活两个人,对她来说更重要。可她死了之后,魂魄游荡,想再抱抱外婆,都做不到,才深深地后悔。  重生之后,她想对外婆更关心一点,哪怕这会让她更辛苦也没关系。  她这两天算是试用,今天跟舒晨正式说好了,以后的工作时间比上辈子晚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可以先赶回家,给外婆热饭,再走。  外婆笑眯眯地说:“别操心,等你回家,我饭已经做好了。”  失智老人是这样的,你讲的话里的信息,他们只能接收到一鳞半爪,然后和自己脑子里的“世界”融合,再反馈给你。  纪安宁知道,外婆这是又当做还是从前,她每天放学回家,吃她做的饭的那个时候了。  她也不纠正她,只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星空,纪安宁低下头看着脚下缓缓后退的地面。  “外婆……”她低声说,“我心里很乱。”  “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以前讨厌他,现在不讨厌了。”  “可我还是怕他。”  “不怕,不怕。”外婆拍着她的手,“有外婆呢。宁宁不怕。”  纪安宁无奈地笑笑,“嗯”了一声,搂住外婆,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她该拿闻裕怎么办呢?  闻裕这个人啊,这个人……  晚上外婆沉沉睡去,纪安宁还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屋子里黑洞洞,但都不及她记忆中闻裕的眼瞳黑。  那墨黑像深渊,像黑洞,吸力巨大,让人身不由己。  纪安宁知道,她一旦陷进去,就再抽离不了。  第二天周五。  课间的时候,纪安宁把自己随身的记事本拿出来,规划自己的时间。  她翻开记事本,发现自己在周六上午有一个家教的活儿。她看了眼那个地址,回忆起了那户人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中午照例悄悄早退,跑到食堂给客户们打饭,逆着冲向食堂的人流奔向宿舍楼。终于把客户们的需求都满足了,钱也赚到手了,她已经饿得胃疼,一路小跑着去了食堂,直奔李阿姨的窗口。  “李阿姨!我要那个醋溜土豆丝!”她前世跟李阿姨熟,自然而然地撒娇说,“我快饿死了。”  李阿姨有点诧异这女孩对她的自来熟。但漂亮脸蛋容易受到善待,漂亮的女孩子撒起娇来,让人觉得还……蛮受用的。  李阿姨掂起勺子,准备给她多盛点土豆丝。  却突然有一只手按在了柜台上。  “阿姨不用了,她今天不在这儿吃了。”个子高大的年轻男人撑着柜台,俯身对李阿姨说。  那高挺的鼻梁,斜飞的浓眉,硬朗的线条和嘴角的笑,帅了李阿姨一脸。李阿姨掂着大铁勺,情不自禁的就挺直了腰背,还拿眼睛斜纪安宁。  怎么着,这土豆丝到底要还是不要?  闻裕趴过来俯身跟李阿姨说话的时候,身体与纪安宁靠得很近。他的声音几乎是响在她耳边的。  从前,他如果试图这样贴近她,她都会厌烦焦躁,第一反应是后退,远离他。可现在,纪安宁紧张得绷紧身体,原本扶着柜台的两手也握成了拳。  “我……”纪安宁吸了口气,力图让自己不要紧张,转头看他,“我还没吃饭。”  “我知道啊。”闻裕说得理所当然,“等你半天了,我也没吃呢。”  纪安宁沉默片刻,问:“你有事?”  她衣衫半旧,也不像别的女孩那样染头发、做指甲,精致得不得了,比起来,她要朴素得多了。但一张不染铅华的面孔,泛着清艳柔光,足以把别人的目光牢牢黏住。  闻裕有片刻的时间,无法移开视线。  他见过太多的漂亮女孩,她们往往被宠坏了,骄傲自负。但纪安宁的目光却是清澈中带着冷淡。  闻裕只注视了她片刻,便敏锐地意识到,纪安宁这女孩……完全没有生为尤物的自觉。  这挺好。  闻裕一笑,阳光灿烂。他说:“纪安宁是吧,我叫闻裕,大三的。”终于正式地通报了名姓。  “周二那事儿不好意思,给你买的饭你也没吃,等于我欠着你一顿饭呢。”他笑着说,“我这几天一直找你,想还你这顿饭,今天可算等着你了。别拖了,赶紧让我还了吧。”  公交车那件事让纪安宁明白,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去,顶多是推迟点发生罢了。  闻裕跟她的这顿饭,或迟或早,迟早要吃。他这个人,要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闻裕直觉很敏锐,他能感觉到纪安宁对他似乎很防备,很警惕。他以为还得多费几句口舌说服她呢,不料纪安宁沉默了两秒,点点头,说:“好。”  闻裕喜出望外。他笑吟吟地问:“想吃什么?”  他看了看表,离下午上课还有些时间,来得及。他说:“就是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就学校附近吧。有铁板烧,有日料……”  这顿饭既然都答应吃了,纪安宁也想开了。闻裕问她吃什么,她还真的有想吃的。  “还有个徽菜馆,有个湘菜馆……”闻裕犹自在列出可吃的选项,忽然听见纪安宁开口了。  “肯德基。”她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地说,“我想吃肯德基。”  闻裕:“……”  哈?第7章   肯德基就在学校正门马路对面,绕过肯德基,后面就是纪安宁现在住的华大教职员家属大院了。  可以说,纪安宁每天都要经过那里。  诸如肯德基麦当劳这一类的快餐,对一些家庭的孩子来说,属于被爸妈耳提面命“少吃”、“不要吃”的高热量油炸垃圾食品。  可对另一些家庭的孩子来说,却是每次路过都要摸一摸钱包,然后忍住食欲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的“奢侈”之地。  闻裕当然是前者。  纪安宁记忆中,自己也曾经是前者。从她那个爸爸生意失败,骗着外婆卖了房子,又卷走了家里全部的积蓄之后,她就沦为了后者。  闻裕有点懵逼。  他接触过的漂亮女孩通常都是嗲嗲地说:“去吃日料嘛。”或者颐指气使:“吃牛排。”  还真没有人在他明白表示要请客的情况下,说要去吃肯德基的。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微笑:“好。”  于是闻裕带着纪安宁出现了学校对面的肯德基里。  吃饭也不过是引子,他的最终目标是纪安宁。对这种油炸食物,闻裕不太有食欲。他想等纪安宁吃完再开启话题。  闻裕勉强咬了一口炸鸡,觉得太油,就放下了。  一抬眼,却看见纪安宁已经飞快地吃完了炸鸡翅,在舔手指。  粉红的舌尖,柔软,灵巧,濡湿。  对纪安宁来说,肯德基的炸鸡翅真是超级香,吃得让人意犹未尽。手指上不仅沾了油,还有面屑,她就下意识地舔了舔。  抬眼,却看见闻裕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他这种眼神纪安宁熟悉,像深渊里有熔浆潜流,炙热的气息在黑暗中扑面而来,滚烫。  从前,他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经常让她感到慌乱,害怕,想逃。  从前他这样看她,她就逃了。可现在……  “你在看什么?”纪安宁问。  闻裕完全没有做坏事被抓的模样,他目光微闪,含笑说:“看你啊。”  纪安宁其实知道,他一定是脑子里在想些色情的东西了。后来他对她死缠烂打,他对她的那些想法和欲望,从来都不隐藏。  纪安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面无表情。  闻裕有种奇怪的感觉,纪安宁竟好像知道他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怎么可能,他好笑。  他看了眼她还支着的两手,捉住一只,拿起纸巾给她擦指尖的油:“以后别在别人面前这么舔手指,不好看。”  太挑逗了,闻裕想,这他妈不能让别人看到。  纪安宁一怔。  他是在批评她刚才舔手指吗?原来她是误会他了?  她刚才是情不自禁,但的确舔手指不是什么文雅的行为。她不禁有点难为情。  然后才反应过来,闻裕竟然抓着她的手。  按照时间来说,他们现在才刚认识。这个人就是这么不要脸!  纪安宁一反应过来,就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自己来。”她不自在地说,拿起纸巾,低头擦手指。  这反射弧够长的。  闻裕微笑,没强迫她。  比起后来他那些霸道、不讲理,此时此刻刚认识纪安宁的他,的确称得上彬彬有礼,甚至温文尔雅了。  但纪安宁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  “我不会打你,但我把话撂在这儿,纪安宁。”他把她堵在学校无人的角落里,咬牙切齿,“有我在一天,你都别想跟别人好。”  对方是别的学校的,是舒晨店里的常客,追她追到了学校里来。被他撞见,动起手来。  那个男生看起来蛮强壮的,谁知道经不起闻裕一拳。  纪安宁真的被他吓到了,她后来远远看见他就跑。他堵了她几次,把她堵住了。他问她跑什么,她战战兢兢,他才知道她是怕他打她。  他说他绝不会打女人的,又一次提出让她作他女朋友。  纪安宁虽然怕他,虽然他发誓自己不会打女人,却依然拒绝了他。  闻裕差点暴走,把她逼在墙角,说了上面那番话。  后来,果真学校里再没有男生敢追求她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  可……  纪安宁抬眼。闻裕正微笑看他。  他眉间嘴角,都是她熟悉的自信。他那些霸道、偏执、狠绝,此时此刻都还没暴露出来。  纪安宁知道他的真面目,知道他是个多让她畏惧的人。  可,也只有他这样暴戾的人,才会在她死后,为她血债血偿,只有他这样偏执的人,才会为她自毁一生!  不是吗?  “你是榆市人吗?”闻裕微笑开启话题,“我也算是。我老家是那里的,从我曾爷爷那会儿,才迁到省会这边来……”  “我周二也是在3号楼上课。”  “教你们市场理论的那个刘老师,也教过我们,他头特别大,我们都叫他刘大头。”  纪安宁的回答都很简短。  “是。”  “噢。”  “嗯。”  她对他的态度比上一世的一开始冷淡得多了。上一世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当时在食堂,免费粥被污染了,他叫人给他重新打饭,然后跟她搭讪闲聊。  她是新大一小学妹,他是大三师兄。她对他的态度礼貌、客气还带点尊敬。  不像现在这样,眉睫低垂,目光投在桌面上,不与他视线接触。  她其实没听进去他都在说什么,左右无非是找话题跟女孩子搭讪而已。  她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去改变她和他的人生。  一味地拒绝他是没用的,前一世她一直都在拒绝他,换来的是他的纠缠不休。后来他从学校里消失了,她才松了口气。  几个月后,她就坠楼了。  纪安宁其实不知道闻裕给她报仇,是她死后多久的事。她灵魂飘荡,意识不清,很多时候看到的场景都是梦境一般,一帧一帧的,在时间上并非连贯。  总之是他离开了学校,她死了,他回来了,给她报了仇。  他的人生因此毁了,在一种不知道什么情形下,被疑似是对手的人抓住了这个把柄,把他送进了监狱。  一颗子弹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纪安宁现在重生了,她不会再踏入那个人的陷阱了,她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死。这样的话,闻裕也不用因为给她报仇而判了死刑。  但那之后呢?  她平安无事的上学,他消失又回来之后呢?还要继续从前那种一方纠缠,一方躲避的模式吗?  纪安宁不禁叹气。  突然察觉气氛不对,她抬眼。  闻裕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一只手握着下巴,正玩味地看着她。  见她终于抬眼,他看看手表,说:“两分钟。”  纪安宁茫然。  “我已经两分钟没说话了。而你……”闻裕抱胸,挑眉,“两分钟里,你‘嗯’了两声,‘哦’了一声,最后还叹了口气?”  第一次遇到跟他面对面居然走神走到这种程度的女孩,闻裕也是开了眼界了。  纪安宁哑然,微微垂头,道歉:“对不起……”  “想什么呢?”闻裕很大度地不计较她的失礼,“叹什么气?”  纪安宁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正在为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而苦恼。她给了他一个很智障的借口:“没有,吃太饱,有点犯困。”  所以你是打了个哈欠吗?  闻裕不知道纪安宁是怎么觉得他像是个好糊弄的傻子的?她这搪塞敷衍也太明显了。  “我吃饱了。”纪安宁也看了看时间,说,“要不然……”  她有想起身的意思。  修长的手指像玩扑克牌那样玩着薄薄的手机,在手掌里翻了一圈,闻裕截住了纪安宁的话头,说:“我昨天放学看见你了,你不回家干嘛去了?”  这话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已经有点无礼了。  但刚才闻裕试图循序渐进,纪安宁却华丽丽的当着他面给他神游太虚,他干脆就跳过那些虚头巴脑,直接切入主题了。  前世早就习惯了他这样霸道,纪安宁不觉得异样,敷衍说:“去打工了。时间不早了,回学校吧。”  闻裕屁股没动,问:“在哪打工?”  纪安宁知道,她就是不说,他也很快就会查到,然后便会经常光顾舒晨的店,时不时地恫吓恫吓舒晨,吓得他两股战战。  “光明路。”她说,“有一家动漫主题咖啡馆。”  她回答得痛快,闻裕的心情终于好起来这学妹也太过无视他了,好像对她来说,他还没有油腻腻的炸鸡翅来得吸引人。  “哦。回头去看看。”闻裕把手机翻过来,给纪安宁看屏幕,“认识这个人吗?”  纪安宁凝目看去。  手机屏幕上打开的照片里,是一个脸颊青肿,鼻子嘴巴都流着血,看得出来还崩了颗牙齿的男人。这男人眼泪鼻涕齐流,从表情上都能体会到他的疼痛和畏惧。  纪安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天公交车上的咸湿手猥琐男。  闻裕眼看着纪安宁的表情,从敷衍到……凝重?这变化有意思。  “我昨天看见你追着他下车了。”他说,“正好我车就在后面,我下车问了一下怎么回事,追过去教训了他一下。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以后再遇到他也别怕,给我打电话就行。”  他说完才想起来,纪安宁本来也没怕。她用笔把猥琐男的手背都扎破了,他看见那伤口了,她下手挺狠的。  闻裕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纪安宁身上。  单薄得像要被风一吹就走,没想到性格挺辣。  纪安宁的脸色却变得发白。闻裕……闻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想起他把仇人从楼顶抛下时的冷漠狠戾。  他把自己的人生都毁了。  那颗子弹穿透她虚无的身体时,她仿佛也感受到了恐惧和疼痛。  纪安宁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愤怒。  “你凭什么打人?”她咬牙。  闻裕挑眉。  “就不能报警吗?为什么要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纪安宁无法控制心底的愤怒,她漆黑的眸子里像有火焰在烧。  纤细单薄的身体,看起来竟仿佛很有力量,随时要爆发。第8章   “你生什么气?”闻裕的眉毛一挑再挑,“他非礼你,我教训他一顿,不应该吗?”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从来都是这样,骄傲,自负,自以为是!  她对他说的话,他都置若罔闻,一意孤行。  纪安宁双手握拳,内心里涌上了过去积攒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她咬了咬牙,腾地站了起来,拽起自己的包就走。  “师妹!”闻裕立刻起身追上去,追到了肯德基的外面,“纪安宁!”  纪安宁仿佛听不见,她脑子一片混乱,快步的走向马路。  闻裕瞳孔骤缩,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纪安宁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扯了回来。  紧跟着,一辆车几乎是贴着他们两人,疾驰而去。  “你怎么回事!发什么疯?”闻裕骂她。  闻裕的脾气从来都不好,不过是因为跟纪安宁刚认识,才和颜悦色。她这样莽撞,差点被车撞死,他这脾气就上来了。  纪安宁才死而重生,根本没想再死,也受了惊吓。  闻裕看到她小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显然吓得不轻,心里忽然就软了。  “幸好没事。”他呼出口气,缓和了语气,说,“你是怎么回事?干嘛突然生气?”  纪安宁紧抿着唇,不说话。  闻裕没办法。虽然接触时间短,他却已经察觉到了,这小学妹性子有点执拗。  “先过马路再说吧。”他从抓着她手臂,改为握她手腕,带着她过马路。  纪安宁没反抗,任他牵着过了马路。到了马路对面的便道上,她便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到底还是不习惯跟异性有肢体接触。  “好点了没?”闻裕低头细看她的脸色,觉得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现在行不行?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了?”  纪安攥紧书包带,抬起头。  “你不该打他。”她说,“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是不对的。”  闻裕差点笑岔气。  脸这么漂亮,怎么脑子一根筋呢?像个小学生似的。  “不是,你……你……”他控制不住自己笑,“怎么这么可爱?”  可纪安宁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问:“你是不是经常打架?”  “哪能呢。”闻裕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了,一本正经地回答,“也就初中高中那会儿吧,比较中二,带着一帮小弟呼风唤雨的,动不动打一架,觉得挺牛逼。现在都成年了,再玩这个,会笑死人。”  骗人。光是因为她,他就打过不止一场架。  纪安宁看着闻裕笑嘻嘻的模样,她知道,他是根本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但在纪安宁看来,这反应了他这个人骨子里的冲动、不计后果。  他如果一直这样,哪怕没有她的事,说不定哪一天遇到别的什么人什么事,他也一样会做出自毁人生的事。  纪安宁的耳边,仿佛又听见了监狱铁门关上的当啷声,仿佛又感受到了那颗子弹呼啸而来的恐惧。  她感到了心脏收缩的疼痛。  重生一世,这辈子她不想死,也不想让闻裕再落到那样的下场!  纪安宁重生以来,躲避了数日,彷徨了数日,此时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不管她前世对闻裕是怎样的观感,经历了死后的那些事,她是再也无法跟他撇清。  不管她怎么不喜欢他,都没有资格去跟这个为她毁了一生的年轻男人撇清。  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重蹈前生的覆辙呢?  闻裕眼睁睁看着他才笑着说完,纪安宁漂亮的脸蛋又渐渐变得苍白,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意。  她看起来这么柔弱、无力,像是随时会倒下。  难道是,身体不好吗?  “没事吧?”闻裕忍不住扶住她肩膀,低声问。  手掌之下,能感觉到那肩膀的单薄瘦削。偏偏这样纤瘦羸弱的女孩子,每天中午傍晚,提着两袋沉沉的饭盒,奔波在食堂和宿舍楼之间,汗湿额发。  闻裕想起他这几天观察到的情形,又想到她的家庭情况,心中就忍不住对她生出了怜惜。  纪安宁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你能不能……能不能……”她有些哽咽,“以后不要打架?”  闻裕眨眨眼:“什么?”  纪安宁看着眼前的闻裕。他嚣张、霸道、自以为是,完全就是她记忆中那个讨人厌的富家子的模样。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好地,平平安安地过他的人生,该多好啊。  再也不要为了她而死了!  “我就希望你以后,遇到事情,不管什么事,都别冲动,行不行?”纪安宁微微哽咽着,请求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跟年轻的异性说过话,哀哀怜怜,充满乞求。  闻裕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发现她眼底真情实感地带着对他的担忧。这份担忧不知所起,不知所为,但决不是装出来的。  “咱们才刚认识吧?你就开始管着我了?”他戏谑地问,“师妹,你是我什么人啊?”  这说话的腔调,完完全全就是一直让她讨厌的闻裕啊。  纪安宁冷静了些。她别过头去抹了把脸,把一颗没忍住落下来的泪珠抹去。再转回头来,语气平静了许多:“我不是你什么人,就是希望你以后遇事不要冲动,别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她知道以闻裕的视角来看,他们认识的时间还短暂,这种规劝的话听来莫名尴尬,但她就是忍不住说出来。  纪安宁话音才落,手机就响起来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六上十安盛赵”。  意思是,周六上午十点,安盛花园,姓赵。这是她明天上午该去做家教的那户人家,是她重生前自己从网上找的活儿,已经去上过一次课了,明天该是第二次。  但今天上午她整理自己的时间表,给姓赵的女人发了信息,取消了后面的预约。  姓赵的女人可能上午在忙,这会儿才有时间打电话过来。不出纪安宁所料,一接通就是她恼火的诘问:“小纪你怎么回事啊?上礼拜我还跟我老公夸你,觉得你挺靠谱的!说不来就不来了?你让我现在上哪去现找一个老师来?白白浪费我孩子一个周末的时间!”  “抱歉,赵姐。”纪安宁平静地说,“但我真的不能去了。”  “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说不来就不来啊?”赵姐恼火地说,“理由呢?总得给个理由吧?”  纪安宁沉默了一下。赵姐其实是个还不错的大姐,为孩子为家庭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也不夸张,她对她也还挺照顾的。  她斟酌片刻,开口:“因为您可能常常周末要去做美容,家里只有您儿子和……您先生。所以我建议您以后找老师,尽量找男孩子比较好。”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过了一会儿,赵姐犹疑地问:“你什么意思?”  纪安宁心中轻叹,说:“我言尽于此,您看着办吧。”说完,她挂了电话。  一抬头,闻裕的表情有点冷。  “怎么回事?”他问。  纪安宁跟他纠缠了那么久,知道他的脾气。她当即便说:“没事。”  骗鬼呢?闻裕皱眉:“这家男的对你动手动脚了?”  纪安宁说:“没有。”转身就走。  “嘿!”闻裕一把扯住她手腕,挑眉,“你还真是个招事的体质啊。”  什么体质不体质的。她从来没有做过不规矩的事,从来没去勾引过别人。这世上女孩子被骚扰,被欺负,被侮辱,只有一个原因,是男人们管不住自己的欲望。  可恨的是,却总有像公交车上的胖大妈那样的人,将事情归咎于受害的女孩。  别人说她,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纪安宁会怼回去。  可闻裕不是别人,他这么说,纪安宁愤怒之外,还感到羞耻。  在他眼里,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他纠缠她,恫吓她,还轻薄过她。他的心里,到底是把她当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呢?  纪安宁挣脱他的钳制,生气地说:“你别动手动脚!”  比起刚才脸色苍白,单薄柔弱的模样,她粉面含怒,反而充满勃勃生机。  闻裕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青年,不是胖大妈那样思想陈腐的老人家,他看到纪安宁眸中两团火焰在烧,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他立刻举起两只手道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当然不是你的错!这种事肯定是男人的错,要不然昨天我干嘛去教训那傻逼呢?”  他说:“我就想问问这家男的是不是对你怎么样了?要是的话,我去教训他?”  纪安宁情绪稍缓。  “他没做什么。”她说,“我就是……觉得不太舒服,未雨绸缪,决定以后不去了。”  赵姐的丈夫在这个时候还没做什么。赵姐盯了一个月,觉得纪安宁挺靠得住,放心在周末把孩子交给她,然后自己出门去做美容。这时候,男人才蠢蠢欲动。  幸而家里还有小孩,纪安宁拿孩子当挡箭牌,躲过了男人的咸猪手。然后再也没去过那家。  这都是该一个月后发生的事,然后因为她给孩子补习期间,孩子成绩有明显提高,赵姐一直打电话想让她回去。她拒绝了。  “还挺聪明。”闻裕夸她。  他含笑看着她,说:“纪安宁,做我女朋友吧。”  天朗气清,阳光和暖,这英俊又性感的年轻男人却说着可恶的话,并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  “做我女朋友,我来照顾你。”  “你过得太辛苦了,真没必要。你这样的女孩,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你现在遇到的一切困难,我都能给你解决。”  这个人自信满满,一本正经地说着让听的人想给他一拳的话。  纪安宁想起来了,她讨厌闻裕,真不是没有原因的。第9章   闻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这个人可能因为家里太有钱了,不管他外表怎么人模狗样,他骨子里都信奉钱能买到一切,包括爱情。  同样因为纪安宁对钱很敏感,在他第一次要她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她就从他眼睛里看明白了这一点。  纪安宁得亏是经历过一次,已经不会再脸上变色,转身就走了。  她冷淡地说:“不行。”  闻裕:“……”  他挑眉,保持微笑:“为什么?”  纪安宁绕过那些“我和你不熟”、“我还不了解你”的废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没有时间交男朋友。”  闻裕揉揉额角。  “我刚才的意思你没听明白?”他说,“你要是作我女朋友,不用这么辛苦的。我给你生活费。”  “然后呢?”纪安宁抬眼,幽幽地看着他,“我就从传说中的特困生,变成了拜金女?每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闻裕扑哧又笑了。这时候,他与她初相识,还是这么的爱笑。  后来他追得越紧,纪安宁就对他越冷淡,甚至避之如蛇蝎,他的笑就都变成了冷笑。  “你怎么这么逗?”闻裕眼睛都笑得弯了。  他不知道,每次把他逗得笑喷的话,纪安宁都是严肃认真地说出来的。两个人之间隔着两辈子认知的差异。  纪安宁知道,闻裕是不会明白那些流言蜚语带给她多大伤害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纪安宁仰起脸静静看他,不说话。  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白若初雪,雪中有淡淡粉梅。她的目光像宁静的潭水,在水面之下,你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暗流湍急。  闻裕看着她的眼睛,便笑不下去了。  纪安宁原来不是在讲笑话,她居然是认真的。  闻裕收了笑,咳了一声:“你想得也太多了。谁跟谁交朋友谈恋爱,关别人什么事?”  纪安宁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社会群体中,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能一点不受别人影响,或者不影响别人。有时候舌头能逼死人。”  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死”上头来了?  闻裕自问并不迷信,可是纪安宁说这话的时候,他莫名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管别人说什么,别让我听见就行,让我听见没他们好果子吃。”他强行拉回话题,“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他目光灼灼,盯着纪安宁。  大概他这样的人,就无所畏惧吧。可纪安宁做不到。  光是一句“都傍上富二代了,还申请什么助学金啊?”,就能压倒她。  她每天奔波,打三四份工,挣生活费挣医药费,他们都看不到。他们只看到闻裕对她围追堵截,送花送礼物。  当然,她对闻裕的拒绝,他们也看不到。  选择性眼盲。  “女朋友不行。”纪安宁沉默片刻,“我顶多……只能和你做朋友。”  她是认真的。对闻裕,她依然无法接受,却也不能像前世那样甩手不理。  听在闻裕耳朵里,却是矫情到极致了。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朋友?特别是像纪安宁这样漂亮的女孩,接近她的男人,不管摆出什么面孔,哪个终极目的不是想睡了她?  漂亮女孩一本正经的跟男生说“只想做朋友”,十之八九都是吊备胎,剩下一两个,是假天真。  纪安宁是想拿他当备胎呢?还是假天真呢?  闻裕磨磨牙,脸上却笑得有风度极了:“行啊,那就先做朋友。”  闻裕自觉这笑容能欺骗纪安宁,扮演一个绅士的、有风度的高年级学长。殊不知纪安宁前世饱受他无赖与无耻的苦,早知道他的真面目。  但他要这么演,纪安宁也不能拆穿,她只能点点头,说:“好。”  下午上课,课间时,有女生过来问:“哎,纪安宁,你中午跟大三的闻裕一起吃的饭是吗?”  纪安宁的手顿了顿。肯德基就在学校门口对面,被人看见是理所当然的。  “是。”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女生兴致勃勃地追问:“你认识他啊?”  闻裕在学校里也算是风云人物,但此时才九月中下旬,作为大一新生就能知道闻裕,这女生消息也很灵通了,是典型的社交达人。  她叫孙雅娴,称得上是个美人。如果没有纪安宁的存在,她进了大学大概就能直接登顶班花、系花乃至校花了。  可惜,她遇上纪安宁。  开学第一天,全系集中在阶梯教室里,系主任说给大家讲个励志的故事,于是巴拉巴拉的讲了一个女孩在妈死爹失联的情况下,是怎么跟外婆相依为命考上了大学,又是怎么背着外婆,从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不离不弃。  主任煽情地说,你们很幸运,能和这个女生做同学,她就是我们系的纪安宁。  来来来,纪安宁,上来跟大家认识一下。  系主任冲后面招手,大家都回头望去。  坐在后面不起眼角落里的女生,无奈只能抬起头。  似空谷幽兰,似山巅雪莲。  嘈嘈杂杂的阶梯教室里,忽然有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那一刻起,孙雅娴班花、系花、校花的野心,就都破灭了。  纪安宁乌黑的眉眼凝视孙雅娴,点头:“是。”  多说一个字会死啊。又傲又冷,跟个公主似的,其实是连荤菜都舍不得吃的穷鬼呢。  孙雅娴腹诽,脸上却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直接坐到纪安宁前面的座位上,胳膊搭在她桌上,说:“闻裕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呢,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她胳膊一挤,挤到了纪安宁的书本。纪安宁的笔在本上就划了一道。  一个晚上三千块?她值吗?  孙雅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纪安宁目光凝在那划在纸上斜斜的一笔上。  孙雅娴犹自一脸八卦,心痒难挠地想打听纪安宁是如何认识那个据说家里超级有钱的闻裕的。  “就是认识。”纪安宁一个字都不多说,抬头,“同学,我写作业。”  她晚上要打工赚钱,没有时间像这些住校的学生一样慢悠悠一杯奶茶,在图书馆消磨时光,她在白天得抓紧时间学习。  这逐客令下得很不给面子了。孙雅娴这么漂亮的女生鲜少遇到这种待 纪安宁闻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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