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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3页）

卓航。

白卓航。

白承航猛地睁眼，白光刺眼得他泪水直冒，在扭曲的光影中看见了捂脸哽咽的陈冬梨。他感觉好热，晕头转向的，嗓子眼里仿佛有一把柴火在剧烈烧灼，痛得他无法说活，连眼泪都蒸发去了。陈冬梨没发现他醒了，她抽噎着，眼泪从指缝间漏出来，打湿了手背上粗糙的毛孔。白承航想开口叫她，但他张不开嘴，感觉自己干涸得像一条快死的鱼。

护士在隔壁床拔针头，回头看到了白承航瞪得圆圆的双瞳。她好心提醒陈冬梨她儿子已经醒了，可以倒点水给他喝。陈冬梨止住了哭泣，她微微放下手掌和白承航四目相对，一时间手指颤抖，嘴皮碰了几下都说不出话。

白承航莫名感到恐惧，这是多年来一种被养成的直觉，但他始终未能说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陈冬梨眼中的痛苦化成暴怒，几乎只用了一瞬间。

陈冬梨站起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临床的家属吓得惊叫了一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没去捂脸而是抬手捂住了脖子，仿佛那一巴掌扭到了他的脖子。

“我和你说过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冬梨疯狂大叫起来，面目狰狞地像一只恶鬼，“白承航！你这是在报复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白承航咳嗽起来，越咳他越开始发笑。他垂下眼睛，保持了被她扇脸的姿势，他不觉得脸疼，只觉得烫，在心底甚至能想象脸上有一根金丝在游走，它连接陈冬梨留在他脸上的五指，画一个完整的闭环，然后在里面渡上一层淡淡的金水，描绘一个病态的形状。

这块金色的巴掌印慢慢从他脸上爬下去，贴在他脖子上，按紧了，压断每一根筋，最后把他压得只剩一张皮粘在病床上。

他听不见任何除金属碰撞之外的声音，也没发觉陈冬梨已经被人拉出去劝，直到有人揪他的病号服，劝他起来喝口水，不要再哭了。

我没有哭，他心底拼命重复，我根本就没哭。可委屈盖过了他极力想要维持的自我安慰。隔壁床的阿姨拿一次性的纸杯倒了点温水给他，他咬牙坐起来喝水，后背被这不认识的阿姨抚摸，他听见了对方好心的安慰，击溃了他还未建好的冷漠且脆弱的围墙。

他想和陈冬梨道歉，他想骂陈冬梨发神经，他想谢谢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想怨恨所有遭遇的一切。

但他只想哭一下，哪怕他一边在心底咒骂自己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一边却无助地抱紧了那阿姨敦实的腰身，把眼泪和口水全都贴湿了她的衣服，张嘴却哭不出，只能压抑地哽咽起来。

有人劝他和陈冬梨先道歉，因为陈冬梨在他身边从凌晨守到午后，连饭都没吃；先前大家劝她吃点东西的时候问了情况，陈冬梨魂不守舍地告诉他们白承航不听她的话非要去水塘边上结果溺水，幸好被路过的人拉上来了，但不知那人是谁，因为陈冬梨甚至没和那人见到。

那人一身湿衣，就近找了房屋的村民说塘边有人溺水快送医院便离开了。村民赶到打了120才发现好像是白昌荣家的，这才跑去白昌荣家，惊醒了熟睡的陈冬梨。

噩梦宛如时隔十九年再次降临。陈冬梨差点心梗过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水塘冲，唯一支撑她没有一头撞进水塘淹死的念头是白承航活着，他被人救了，还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