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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晋不让她抱着这罐子睡觉。“你不嫌硌得慌?洒出来怎么办?只是些坟前土,又不是……不恭不敬,到底失礼。”
“你又不在床上睡觉。不用你管。”李木棠回以理直气壮,戚晋便大眼瞪小眼:
“我不在?我还不在?”
据说要同床共枕的人儿随后皱鼻子尖叫:“……不是我忌讳……毕竟是你亲人,可是我……万一弄脏了,万一摔破了,打着手也……总之我不要!”
这是曹文雀风风火火跑回泽远堂、见面前五句话之一。另外几句分别是:“……我来得迟……你会不会死?”
李木棠对此回复:“我不要。”戚晋跟着就附和:“她说她不会。”曹文雀又叫:“我找武馆的师兄弟,好好伸张了正义!”接着看向尚未改换装束的“李阿勇”,“不像有些人,一定窝窝囊囊忍气吞声,连个小老百姓也不如!”
“我在操演亲事府。”后者分辩得委屈,眼睛却赤裸裸全亮了,“以及左卫。上次打赌……”
“不用邀功,”文雀把手一挡,“今儿晚上我要和木棠睡一个被窝,谁也阻挡不了……”
一抔黄土就可以。不,准确来说功劳该归于厚如大地、却轻如尘埃那些逐风往事。漫天扬起,就将才鲜活灵动一个李木棠从夏花烂漫里擦去。文雀看不见她了,那双饱满的杏仁眼只留下两个窟窿,所有能与之对话的实体转瞬流逝,在那不可触及的深井里,冰封成扭曲虬结的怪模样。这不是曹文雀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却是她第一次面对着一种将死未死的假象。不是一瞬间的终结,不是长久的腐烂;她的一部分正在失去生命,另一部分却挣扎着留存于世间——这带来更大的痛苦,因为救不回、却留不住。就像一场业已发生、无法挽回的灾难,使人察觉不是悲哀,而是无可奈何的渺小与战栗。离开那处深渊很久以后——或者不太久,就在同一个晚上,文雀望着夜空出了许久的神,几次想称述事实,却到底摇头:
“从来没有永久的黑夜,树叶落地是要育出新芽;可是我在她眼里看不到转世轮回的存在——就像得不到孟婆的祝福,甚至不存在奈何桥。”
她不想问,可她一定得问;哪怕眼冒金星,浑身发抖:
“……木棠她,要死了吗?”
“她说她不会。”
如出一辙的口吻,血脉相承的笃定,可他依旧有所畏惧——正如曹文雀,不知为何心有戚戚,而后,无以面对今日之木棠。事件发生直至今日,二十九天的时间,荆风在外操练亲事府,未曾有半面之缘;曹文雀呢,分明收了急信跑马赶回来,却偏不慌不忙去武馆借人、去胡家豆腐店借钱、再去五味药庄借招;千推万阻好容易踏进门来,才几句话又被吓得连滚带爬,再不说同榻而眠那些大话。可是战场之上,惨烈者岂非胜之千倍万倍?皇宫内廷,一招不慎、万劫不复的,自古以来又焉有断绝?“或许我们都不得好死。”文雀便喃喃,“没有转世轮回,只管在十八层地狱层层受苦……”她接着又苦笑,是忘了,典军老爷可不信这些。可是如果人死如灯灭,存在——是否就失去意义?无论大奸大恶,或是积德行善,早晚都注定消亡,轻如鸿毛过客……为什么,风云日月却不动,亘古留存呢?
荆风没有回答,只有一股温柔的思念将她紧紧怀抱。这便是答案——是他的怯懦,是他的进益。从前无惧无畏,是无知无求:来于虚无,归于未知,有意义仅在眼下,要掌控只有自我。死亡?那是一场大获全胜的庆典,一种无关痛痒的渺小。而如今,渺小的是他自己,当那么多名字与羁绊在身边一一浮现、并各自浓墨重彩。独步天下的绝学可以护得了一个戚晋,分身乏术却如何护得了木棠、护得了宣清、护得了亲事府、护得了……她?人人生而自由,生老病死无从操控。木棠说她不要死,能为之负责的也只有她一个而已——连戚晋,也得体会什么叫做束手无策。他们岂非只能糊涂着相信?
“这或许,就是意义。”木棠存在过的证明:是她、是他;是这些自欺欺人背后的担惊受怕,是惊慌失措代表的珍而重之。愤怒与恐惧,未尝不是很美妙的东西。它使守正不阿之人诉诸私刑,让杀人如麻者反思生命。所以今夜,不再是曹文雀,不再是荆风。互相依偎是任何两个人,遇到了此生某一刻注定会出现的危机——要天翻地覆,再打通灵魂;而后同甘共苦,自此而始——“夫妻”、“挚友”、“至亲”:便成立这么些类似的关系。所以荆风无法留下过夜,也便无关紧要了。“亲事府近来操演,每晚有一个半时辰的书房课业——不止左司马,还请了国子监博士。我得过去。”
“我明日要去宝华寺。”文雀便点头,“给木棠上上香,求求佛。”
“……或许不急着去。”荆风道,“殿下……过几日要上山拜佛……”
诡者,妖魔鬼怪也;异者,神秘诡谲也。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有以梦杀人的梦魇,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一本神秘的《诡录》,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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