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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由廊下燕子三抄水飞身形登台,如同一片红云彩雾上来了。傻小子甘虎这么一瞧,哟,这是个什么东西呀?敢情是个老道,叫大块的红绸子包起来了。此人腰里扎着红绸带子,两只薄底靴子,肋下佩着剑,斜插柳背着个大葫芦。这大葫芦有一尺多长,有葫芦蔓,紫红紫红的,葫芦嘴顶着他的脑勺,突突乱颤。这个老道,就是仙霞岭栖霞观的观主、五龙火祖阎成。阎成的能耐大小咱先不管,他有个专门的东西,就是身背后这大葫芦。他这大火葫芦是长成了以后,摘下来阴干,等全干透了,一劈两半儿,里头做一个薄薄的紫铜片的衣儿,把所有的火蛋儿完全都装在里头,当中有一个筒,一直到葫芦蔓底下,这里头有一盘硬簧,你打出一个去,从旁边儿挤进一个蛋儿来,再从底下一拉千斤砣,葫芦蔓一起,就把这烟硝火蛋崩出去了,崩在你身上就起火,所以他叫五龙火祖,这个老道也十分厉害呀。“无量佛,猛汉,你二人致死我寺好友,今日山人要大开杀戒。”“好小子,你叫什么东西?”“五龙火祖贫道阎成。”“好了,亮你的宝剑,姓甘的跟你讨教讨教。”
阎成也知道甘虎,您别看他憨憨楞楞,实际上他的能耐比于恒强,于恒不会蹿不会蹦,可甘虎会蹿会蹦,而且心眼儿多。阎成便说:“甘虎进招来。”
甘虎往前一起步,左手一晃面门,往前这么一摊,“唰”的一下,白亮亮一道寒光对准阎成的胸口就扎来了。阎成也知道,这个傻东西可十分厉害呀!
他上左一滑步,拿宝剑一点甘虎的腕子,甘虎往回一撤步,他反过腕子来剑走撩阴,甘虎往后一撤步,他宝剑走半截撤回来,便上左步一斜身,剑在左手,右手伸到背后,一拉千斤砣,“啪哒”葫芦蔓一起,用自己的脑瓜顶找准,“唰”的一个小蛋儿就出来了,正打在甘虎的胸口上,火起来了,阎成撒腿就跑。这时,甘爷在台下看着着急了:“我儿子虽是浑身横炼,刀枪不入也怕火烧。”孔秀赶紧过来:“呀,虎儿小子。”嘁哩咔嚓把甘虎的衣服给撕下来了,把皮带也给打下来了,甘虎光着膀子,火倒是弄灭了,前胸口烧了鸡蛋大的一片。旁边有人念佛:“弥陀佛!虎儿,过来,贫僧给你治治。”
这就是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的授业老师、神行赛罗宣普妙。在三义庄的时候,普师傅偷的是炳南公洪利的六手闪手刀,最后又教给了炳南公的儿子玉耳,他就是火神爷呀!他传洪玉耳放火,可就跟阎成这个不一样了。他放火的药,黄豆粒大的这么一块,搁在指甲缝儿里,当场动手不留神,“啪”往你身上一弹,一会儿的工夫就起蓝火。你要用手这么一摸,一胡噜,就着一大片,更凶了。普师傅治这烧伤,那也是一绝,就见他拿出两样药来,一样儿是白面子药,拿个小茶碗趁着这儿有热茶,倒上一点热茶,和弄和弄让甘虎喝下去。这个干么?护住心房,别让这火毒攻心。又拿出一种粉红的面子药来,也用热茶调调。要是起泡可就麻烦了,为什么呢?一起泡肉皮儿一破,这金钟罩就完了。所以不等他起泡,拿药就给他糊上了。老侠甘凤池把包袱打开,拿过一件衣裳来:“你呀,先穿上吧。”甘虎把衣裳穿好了,坐在那儿,踏实多了。
五龙火祖阎成一控宝剑:“无量佛!众位,方才这位姓甘的甘虎啊,跟山人比起来,他还差一点儿,我奉老方丈之谕,来到铁善寺中践约赴会,我要会一会东廊下的一干英雄豪杰,哪一位请上月台,山人奉陪。”阎成有点儿狂埃刚说到这儿,东廊下就出来人了。垫步拧腰来到月台上:“老仙长,晚生不才,愿讨教您的剑术。”阎成上下一打量,这人也就在五十上下,身体壮壮的,头发很多,辫子盘着,绢帕罩头,穿一身蓝,煞着绒绳,黑黪黪的脸膛。他的两只眼睛不一样,左眼斜吊着,右眼平着。这是八大门人之一,斜睛太岁阎保。当初海川在贝勒府当更的时候,五小闹府不就有他吗?这是二爷侯杰的大徒弟。阎保上来了,老仙长用手点指:“好,朋友,通上你的名来。”“姓阎单字名保,江湖人称‘斜睛太岁’。”阎成这么一听:咱俩人是当家子。“好,既然如此,檀越把宝剑亮出来。”斜睛太岁阎保按剑把儿顶碰簧,“哒”,宝剑离鞘,剑鞘往后一别,一控宝剑往这儿一站。阎成往后一撤步。“唰1一转身,一道弧库,左手剑诀一点面门:“檀越,请吧1阎保左手剑诀点面门,剑走顺风扫败叶,“唰”的一下,对准阎成的脖子就来了。阎成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躲,剑走扫堂。阎保脚尖点月台,长腰起来,二位双剑并举,当场动手就打上了。您可别小瞧阎保,功夫实在不错。两个人打到十几个回合时,阎成瞅冷子往前一斜身,宝剑当空,奔阎保的顶梁一击,阎保拿宝剑往外一挂,剑走里剪腕,刚要还招,阎成就势往前一探头,左手往背后一伸,一拉斤砣,“啪哒”,葫芦蔓“啪”一崩,这硫磺烟硝蛋就出来了,正打在阎保脑门子上头的绢帕上。“氨阎保拉宝剑“噌”一下,就蹿到月台下头去了,一伸手“啪”一把,就把绢帕薅下来了。
这绢帕着了,脑门上头也烧了一块,头发也燎了不少。阎保这个骂呀:“没能耐,就仗着这个1自己转身形回来。孔秀可说:“师哥,好危险,烧了你的头发了1神行赛罗宣普妙调药,吃的吃下去,敷的给敷上,让阎保休息。
五龙火神阎成刚要说话,孔秀拧腰就上来了。“唔呀,老仙长啊,我来跟你讨教讨教。”那么这孔秀干嘛还要上来呀?孔秀有孔秀的心眼儿,他想:这个小子没有多大的本领,就仗着他这把火,他烧谁谁就趴下,我跟他说两句话,瞅冷子上去,给他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不等他放火,我这摇山动就能把他扎死。五龙火祖阎成一看孔秀,腰里别着摇山动,就知道是黑道的徒弟。便问:“噢,这位檀越,你上来也要动手吗?”“不错的,我看着你这个老道的本领还可以,我瞧瞧你如何把我给烧了。啊,我来跟你试一试。”说着,一伸手,把摇山动拔出来了。两面的人都看着。孔秀一抬左脚,左腿起来到自己的面前,好象朝天蹬一样,左手托左脚的脚后跟,把摇山动往自己的鞋底子上“噌噌噌”还了几下,把腿放下来。“我告诉你,”说着孔秀往前凑合:“我姓孔名秀字春芳,家住扬州,闯荡江湖有个大大的美称,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刚说到“物”这儿,“猛虎出洞”,摇山动照着阎成的胸口就扎。其实人家阎成防备着他呢,一瞧他这两只眼滴滴溜乱转,就明白了,他要暗算我。阎成上左一滑步,孔秀这摇山动可就空了。孔秀一瞧扎不上人家,他掉脸就跑。阎成一气,往前一低头,一拉千斤砣“啪哒”,这火药就出来了,正中孔秀的后脊背,“啪”就打上了。
孔秀这种人哪,往往有时候是聪明得太过分。神行赛罗宣普妙给甘虎治看病的功夫,孔秀就问:“唔呀,师大爷,您说他这个放火的缺德不缺德呀,没有说净烧人的呀。”普妙这气大了:“你是说他呢,还是说我呢。”“唔呀,师大爷你放火嘛,不是烧好人净烧坏人。这个阎成放火是净烧好人他不烧坏人。你老人家是对的,他是错的。”“嗯,这个东西呀,它打在你身上了,你知道了,千万别害怕,就势往地上一趴,让湿地跟着火的部位一沾,马上就灭。顶多把你衣服烧个窟隆,也烧不着你的肉皮儿。如果你要用手一胡噜,那就坏了。你明白了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你老人家是大行家,侄男我晓得了。”所以他才上来了,没想到人家打在他后脊背上,他怎么压灭?“唔呀,坏了,错了,我没地方压。”他说出实话来了。不过,他还是有主意,他从月台上往下一蹦,先把脚踹起来,拿这后脊背着地,就跟舞台上的演员摔元宝棵子一样,“梆”摔在地上了。“怎么样?怎么样?灭了没有?”孔秀一喊,神行赛罗宣普妙就过来了,“灭了,起来吧。”等把孔秀拉到东廊下一瞧,他这衣服燎了钱大的那么一个窟窿,没烧着肉皮。“师大爷,我觉着热乎乎的,看起来没有烧到。”“你呀,压灭了。”“好了,您给我上点药吧。”“不用上药,你换件衣服就可以了。”孔秀换衣服,骂阎成咱们不提。
五龙火祖阎成站在月台上继续说着:“天下的英雄豪杰们听着,我叫五龙火祖阎成,贫道论能为没有多大,但是我这放火堪称独步。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武林豪侠,败在山人手下何止千百?哪一个要登月台,希望你量力前来。”刚说到这儿,月台下头有人说话了:“老仙长,好的,您的这放火技术十分高明,小子我要跟您讨教讨教。”垫步拧腰,“噌”!蹿上来一个人。
五龙火祖这么一瞧,原来上来一个小伙子儿,中等的身材,细腰窄背,身上穿着宝蓝绸子大褂,腰里煞着绒绳,肋下佩着一口刀,身条儿好,虎虎实实的。面似六月荷花,红中透粉,粉中透红,漂亮。两道剑眉直插入鬓,一双虎目皂白分明,黑眼珠大,白眼珠小,滴溜溜真好看。站在这儿也不亮刀,一抱拳:“老仙长。”“噢,娃娃,你也要动手吗?”“老仙长您错了,我不动手。”“你不动手,你干什么来了?”“在下看您放火的技术十分精良,想要跟您学一学。”“噢,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洪名叫洪玉耳,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的儿子,神行赛罗宣普妙的徒弟。”
玉耳为什么上来呢?玉耳他们小剧五个在一块,司马良、夏九龄、杨小香、杨小翠、洪玉耳这五个既是亲戚又是把兄弟,五个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五龙火祖阎成一上来,“啪啪”一烧人,夏九龄可说话了:“老兄弟快钻到桌子底下呆会儿去。”玉耳说:“二哥,让我钻到桌底下去干什么?”
“你看,人家叫五龙火祖,你叫小火神,火祖宗永远管着火神。人家一露面,你就完了。”“嗯,二哥,我上去就把他烧了。不过,得你和良哥哥俩帮忙。”
司马良也纳闷:“老兄弟,我跟你二哥帮你什么忙呀?”“瞧见他这大火葫芦没有?这种东西可就怕见热,里头满着,所以他打出来拽在人家身上,发一点热就着。我要上去跟他说着话,我可以弹到他身上一块放火药,然后你们哥儿俩过去,良哥把你的亮银镖准备好了,二哥把你的袖箭准备好,我这放火药一弹,他这不是两葫芦肚吗?二哥拿袖箭打他上头这葫芦肚,良哥哥您拿镖打他下边这大葫芦肚,你这镖分量大,打的劲足,这镖尖戳透了葫芦就得扎在他那铜衣儿上,钢一见铜,”啪“一用力就发热,两下里一发热它里头就爆,前后一烧,很可能把他给烧死。”司马良一听,这招儿不错呀!
“哎,怎么样呀九龄?咱们帮帮老兄弟。”“好吧。”小剧俩各自把暗器准备好了,顺着东廊可就遛达到下边去了,东廊下面也有人站在那儿瞧。这个时候,玉耳收拾好了,就来到月台上,指甲里挂着一块放火药,绿豆粒那么大。上来后乐呵呵的说好的:“我看您十分高明,我想跟您学学。”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好提防,一来玉耳长得很俊,二来玉耳一上来就面带笑容,让人不加防范。五龙火祖阎成这才问:“你叫么名字?”玉耳一报姓名,可没敢提外号。要是一提出来就坏了,您叫五龙火神,我叫小火神,这样阎成不就有防备了吗?“老仙长,我叫洪玉耳,看您放火的技术这么好,晚生十分爱慕,想跟您学学,拜您为师。”“无量佛,娃娃,小小的年纪有志向上,只要你乐意,山人可以收你为弟子。”玉耳一躬到地:“谢谢,我天伦现在廊下,我想跟他商量商量。”说着玉耳就把手往身后的东廊下一指,阎成的眼神也跟着转向东廓,正在这时,玉耳的手“叭”的一下弹起来,正打在阎成的胡子底下。“您看,我马上下去和我的天伦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回头我就叩头拜师。”“无量佛。”这“佛”字还没出口,阎成就觉得胸口窝发热,一低头火苗起来了,他用手一胡噜,“唿”的一下胸前起火了。先烧胡子后烧眉毛,又听后头“叭叭”!九龄一袖箭,司马良一镖,正好打中这铜片,一发热,里面的烟硝弹也一块儿起火,“叭”的一声巨响,大葫芦炸了,前后烧着。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知道这苦辣酸甜的滋味!
五龙火祖阎成是个行家,他撒手扔宝剑躺在台上打滚,但无奈后面这把火厉害呀。后面有多少个烟硝弹一齐着,他的弟子小火蛇陈元也上来了,拿着东西就扑打。这时又过来几个和尚也一块扑打。阎成狼狈已极,浑身衣服全着了,只剩下两只靴子,一身燎泡起来了,头发眉毛也完全烧光,实在是太惨了。几个僧人和小火蛇一起架着阎成从月台上下来,阎成走都走不了,一直被人抬到西跨院前去敷药治伤。
左臂花刀小火神洪玉耳跳下月台回来了,夏九龄、司马良上月台捡袖箭捡银镖,一样不缺。海川可生气了。贝勒爷看出来了,便问:“你怎么有点生气呀?”“是啊,您说这孩子叫什么事儿!底下俩上头一个算计人家道长,我一辈子不干这偷袭之事。”老侠于成在旁边乐道:“你这人,永远也不成,这有什么关系?烧就烧了吧。”“您瞧您这么大岁数还说这个,将来孩子们净办这事1“办得好,保全了自己,伤了敌人,这没什么不好?”大家正说着话,猛然间从西边月台上窜上一个人,往这一站。东廊下的人一看,这人不一般:胡子白的多黑的少,花白剪子股小辫,一身米色长衫煞绒绳,肋下佩着宝剑,脚底下五分底的福字履鞋,清癯癯的脸膛,眼睛发绿,看得出好水性。人家冲着东廊下一抱拳:“东廊一干英雄义侠,绿林的宾朋,我家住在混河套,鄙人姓韩名萧,外号水龙神,您们可能有认识我的,也可能有不认识我的,我站到这月台上,也是奉铁善寺的邀请,但我绝无能力战败天下英雄。我是看刚才姓洪的小孩有点不对,暗箭伤人!朋友,你真有能耐就上来,老夫韩萧不才,我讨教讨教。”玉耳刚坐下,人家指名指姓的叫,玉耳心想:那我就上去吧。玉耳站起来,上了月台:“老前辈,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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