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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滦阳消夏录三(第2页)

乌鲁木齐,译言好围场也。余在是地时,有笔帖式名乌鲁木齐。计其命名之日,在平定西域前二十余年。自言出生时,父梦其祖语曰:“尔所生子,当名乌鲁木齐。”并指画其字以示。觉而不省为何语,然梦甚了了,姑以名之。不意今果至此,意将终此乎?后迁印房主事,果卒于官。计其自从征至卒,始终未尝离是地。事皆前定,岂不信夫!

乌鲁木齐又言:有厮养曰巴拉,从征时,遇贼每力战。后流矢贯左颊,镞出于右耳之后,犹奋力斫一贼,与之俱仆。后因事至孤穆第(在乌鲁木齐、特纳格尔之间),梦巴拉拜谒,衣冠修整,颇不类贱役。梦中忘其已死,问:“向在何处,今将何往?”对曰:“因差遣过此,偶遇主人,一展积恋耳。”问:“何以得官?”曰:“忠孝节义,上帝所重。凡为国捐生者,虽下至仆隶,生前苟无过恶,幽冥必与一职事;原有过恶者,亦消除前罪,向人道转生。奴今为博克达山神部将,秩如骁骑校也。”问:“何往?”曰:“昌吉。”问:“何事?”

曰:“赍有文牒,不能知也。”霍然而醒,语音似犹在耳。时戊子六月。至八月十六日而有昌吉变乱之事,鬼盖不敢预泄云。昌吉筑城时,掘土至五尺余,得红纟宁丝绣花鞋一,制作精致,尚未全朽。余乌鲁木齐杂诗曰:“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咏此事也。入土至五尺余,至近亦须数十年,何以不坏?额鲁特女子不缠足,何以得作弓弯样,何仅三寸许?此必有其故,今不得知矣。

郭六,淮镇农家妇,不知其夫氏郭父氏郭也,相传呼为郭六云尔。雍正甲辰、乙巳间,岁大饥。其夫度不得活,出而乞食于四方,濒行,对之稽颡曰:“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妇故有姿,里少年瞰其乏食,以金钱挑之,皆不应,惟以女工养翁姑。既而必不能赡,则集邻里叩首曰:“我夫以父母托我,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乞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毋笑我。”(里语以妇女倚门为卖花)邻里趑趄嗫嚅,徐散去。乃恸哭白翁姑,公然与诸荡子游。阴蓄夜合之资,又置一女子,然防闲甚严,不使外人觌其面。或曰,是将邀重价。亦不辩也。越三载余,其夫妇,寒温甫毕,即与见翁姑,曰:“父母并在,今还汝。”又引所置女见其夫曰:“我身已污,不能忍耻再对汝。已为汝别娶一妇,今亦付汝。”夫骇愕未答,则曰:“且为汝办餐。”已往厨下自刭矣。县令来验,目炯炯不暝。县令判葬于祖茔,而不袝夫墓,曰:“不袝墓,宜绝于夫也;葬于祖茔,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目仍不瞑。其翁姑哀号曰:“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子不能养父母,反绝代养父母者耶?况身为男子不能养,避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讫而目瞑。时邑人议论颇不一。先祖宠予公曰:“节孝并重也,节孝又不能两全也。此一事非圣贤不能断,吾不敢置一词也。”

御史某之伏法也,有问官白昼假寐,恍惚见之,惊问曰:“君有冤耶?”曰:“言官受赂鬻章奏,于法当诛,吾何冤?”曰:“不冤,何为来见我?”曰:“有憾于君。”曰:“问官七八人,旧交如我者亦两三人,何独憾我?”曰:“我与君有宿隙,不过进取相轧耳,非不共戴天者也。我对簿时,君虽引嫌不问,而阳阳有德色;我狱成时,君虽虚词慰藉,而隐隐含轻薄。是他人据法置我死,而君以修怨快我死也。患难之际,此最伤人心,吾安得不憾!”问官惶恐愧谢曰:“然则君将报我乎?”曰:“我死于法,安得报君。君居心如是,自非载福之道,亦无庸我报。特意有不平,使君知之耳。”语讫,若睡若醒,开目已失所在,案上残茗尚微温。后所亲见其惘惘如失,阴叩之,乃具道始末,喟然曰:“幸哉我未下石也,其饮恨犹如是。曾子曰:‘哀矜勿喜。’不其然乎!”所亲为人述之,亦喟然曰:“一有私心,虽当其罪,犹不服,况不当其罪乎!”程编修鱼门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宋小岩将殁,以片札寄其友曰:‘白骨可成尘,游魂终不散。黄泉业镜台,待汝来相见。’余亲见之。其友将殁,以手拊床曰:‘宋公且坐。’余亦亲见之。”

相传某公奉使归,驻节馆舍。时庭菊盛开,徘徊花下,见小童隐映疏竹间,年可十四五,端丽温雅如靓妆女子。问知为居停主人子。呼与语,甚慧黠,取一扇赠之。流目送盼,意似相就。某公亦爱其秀颖,与流连软语。适左右皆不在,童即跪引其裾曰:“公如不弃,即不敢欺公:父陷冤狱,得公一语可活。公肯援手,当不惜此身。”方探袖出讼牒,忽暴风冲击,窗扉六扇皆洞开,几为驺从所窥。心知有异,急挥之去,曰:“俟夕徐议。”即草草命驾行。后廉知为土豪杀人,狱急不得解,赂胥吏引某公馆其家,阴市娈童,伪为其子;又赂左右,得至前为秦弱兰之计。不虞冤魄之示变也。裘文达公尝曰:“此公偶尔多事,几为所中。士大夫一言一动,不可不慎。使尔时面如包孝肃,亦何隙可乘。”

明崇祯末,孟村有巨盗肆掠,见一女有色,并其父母絷之。女不受污,则缚其父母加炮烙。父母并呼号惨切,命女从贼。女请纵父母去,乃肯从。贼知其绐己,必先使受污而后释。女遂奋掷批贼颊,与父母俱死,弃尸于野。后贼与官兵格斗,马至尸侧,辟易不肯前,遂陷淖就擒。女亦有灵矣,惜其名氏不可考。论是事者,或谓女子在室,从父母之命者也。父母命之从贼矣,成一己之名,坐视父母之惨酷,女似过忍。或谓命有治乱,从贼不可与许嫁比。父母命为倡,亦为倡乎?女似无罪。先姚安公曰:“此事与郭六正相反,均有理可执,而于心终不敢确信。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

刘羽冲,佚其名,沧州人。先祖高厚斋公多与唱和。性孤僻,好讲古制,实迂阔不可行。尝倩董天士作画,倩厚斋公题。内《秋林读书》一幅云:“兀坐秋树根,块然无与伍。不知读何书,但见须眉古。只愁手所持,或是井田谱。”盖规之也。偶得古兵书,伏读经年,自谓可将十万。会有土寇,自练乡兵与之角,全队溃覆,几为所擒。又得古水利书,伏读经年,自谓可使千里成沃壤。绘图列说于州官。州官亦好事,使试于一村。沟洫甫成,水大至,顺渠灌入,人几为鱼。由是抑郁不自得,恒独步庭阶,摇首自语曰:“古人岂欺我哉!”如是日千百遍,惟此六字。不久,发病死。后风清月白之夕,每见其魂在墓前松柏下,摇首独步。侧耳听之,所诵仍此六字也。或笑之,则欻隐。次日伺之,复然。泥古者愚,何愚乃至是欤!阿文勤公尝教昀曰:“满腹皆书能害事,腹中竟无一卷书,亦能害事。国弈不废旧谱,而不执旧谱;国医不泥古方,而不离古方。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又曰:‘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明魏忠贤之恶,史册所未睹也。或言其事必败,阴蓄一骡,日行七百里,以备逋逃;阴蓄一貌类己者,以备代死。后在阜城尤家店,竟用是私遁去。余谓此无稽之谈也。以天道论之,苟神理不诬,忠贤断无幸免理。以人事论之,忠贤擅政七年,何人不识?使窜伏旧党之家,小人之交,势败则离,有缚献而已矣。使潜匿荒僻之地,则耕牧之中,突来阉宦,异言异貌,骇视惊听,不三日必败。使远遁于封域之外,则严世蕃尝通日本,仇鸾尝交谙达,忠贤无是也。山海阻深,关津隔绝,去又将何往”昔建文行遁,后世方且传疑。然建文失德无闻,人心未去,旧臣遗老,犹有故主之思。燕王称戈纂位,屠戮忠良,又天下之所不与。递相容隐,理或有之。忠贤虐焰熏天,毒流四海,人人欲得而甘心。是时距明亡尚十五年,此十五年中,安得深藏不露乎?故私遁之说,余断不谓然。文安王岳芳曰:“乾隆初,县学中忽雷霆击格,旋绕文庙,电光激射,如掣赤练,入殿门复返者十余度。训异王著起曰,是必有异。冒雨入视,见大蜈蚣伏先师神位上。钳出掷阶前。霹雳一声,蜈蚣死而天霁。验其背上,有朱书魏忠贤字。”是说也,余则信之。乌鲁木齐深山中。牧马者恒见小人高尺许,男女老幼,一一皆备。遇红柳吐花时,辄折柳盘为小圈,著顶上,作队跃舞,音呦呦如度曲。或至行帐窃食,为人所掩,则跪而泣。挚之,则不食而死。纵之,初不敢遽行,行数尺辄回顾。或追叱之,仍跪泣。去人稍远,度不能追,始蓦涧越山去。然其巢穴栖止处,终不可得。此物非木魅,亦非山兽,盖僬侥之属。不知其名,以形似小儿,而喜戴红柳,因呼曰红柳娃。丘县丞天锦,因巡视牧厂,曾得其一,腊以归。细视其须眉毛发,与人无二。知《<a href=/smzg/106>山海经</a>》所谓竫人,凿然有之。有极小必有极大,《<a href=/zzbj/304>列子</a>》所谓龙伯之国,亦必凿然有之。

塞外有雪莲,生崇山积雪中,状如今之洋菊,名以莲耳。其生必双,雄者差大,雌者小。然不并生,亦不同根,相去必一两丈。见其一,再觅其一,无不得者。盖如兔丝茯苓,一气所化,气相属也。凡望见此花,默往探之则获。如指以相告,则缩入雪中,杳无痕迹,即劚雪求之,亦不获。草木有知,理不可解。土人曰:“山神惜之。”其或然欤?此花生极寒之地,而性极热。盖二气有偏胜,无偏绝,积阴外凝,则纯阳内结。坎卦以一阳陷二阴之中,剥复二卦,以一阳居五阴之上下,是其爻象也。然浸酒为补剂,多血热妄行。或用合媚药,其祸尤烈。盖天地之阴阳均调,万物乃生。人身之阴阳均调,百脉乃合。故《素问》曰:“亢则害,承乃制。”自丹溪立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说,医家失其本旨,往往以苦寒伐生气。张介宾辈矫枉过直,遂偏于补阳,而参蓍桂附,流弊亦至于杀人。是未知易道扶阳,而乾之上九,亦戒以“亢龙有悔”也。嗜欲日盛,赢弱者多,温补之剂易见小效,坚信者遂众。故余谓偏伐阳者,韩非刑名之学;偏补阳者,商鞅富强之术。初用皆有功,积重不返,其损伤根本,则一也。雪莲之功不补患,亦此理矣。

唐太宗《三藏圣教序》,称风灾鬼难之域,似即今辟展土鲁番地。其地沙碛中,独行之人,往往闻呼姓名,一应则随去不复返。又有风穴在南山,其大如井,风不时从中出。每出,则数十里外先闻波涛声,迟一二刻风乃至。所横径之路,阔不过三四里,可急行而避。避不及,则众车以巨绳连缀为一,尚鼓动颠簸,如大江浪涌之舟。或一车独遇,则人马辎重皆轻若片叶,飘然莫知所往矣。风皆自南而北,越数日自北而南,如呼吸之往返也。余在乌鲁木齐,接辟展移文,云军校雷庭,于某日人马皆风吹过岭北,无有踪迹。又昌吉通判报,某日午刻,有一人自天而下,乃特纳格尔遣犯徐吉,为风吹至。俄特纳格尔县丞报,徐吉是日逃。计其时刻,自巳正至午,已飞腾二百余里。此在彼不为怪,在他处则异闻矣。徐吉云,被吹时如醉如梦,身旋转如车轮,目不能开,耳如万鼓之鸣,口鼻如有物拥蔽,气不得出,努力良久,始能一呼吸耳。按《<a href=/zzbj/300>庄子</a>》称“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气无所不至,不应有穴。盖气所偶聚,因成斯异。犹火气偶聚于巴蜀,遂为火井,水脉偶聚于于阗,遂为河源云。

何励庵先生言:相传明季有书生,独行丛莽间,闻书声琅琅。怪旷野那得有是?寻之,则一老翁坐虚墓间,旁有狐十余,各捧书蹲坐。老翁见而起迎,诸狐皆捧书人立。书生念既解读书,必不为祸,因与揖让席地坐。问:“读书何为?”老翁曰:“吾辈皆修仙者也。凡狐之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气,拜星斗,渐至通灵变化,然后积修正果,是为由妖而求仙。然或入邪僻,则干天律,其途捷而危。其一先炼形为人,既得为人,然后讲习内丹,是为由人而求仙。虽吐纳导引,非旦夕之功,而久久坚持,自然圆满。其途纡而安。顾形不自变,随心而变,故先读圣贤之书,明三纲五常之理,心化则形亦化矣。”书生借视其书,皆《五经》、《<a href=/zzbj/299>论语</a>》、《孝经》、《<a href=/zzbj/302>孟子</a>》之类,但有经文而无注。问:“经不解释,何由讲贯?”老翁曰:“吾辈读书,但求明理。圣贤言语,本不艰深,口相授受,疏通训诂,即可知其义旨,何以注为?”书生怪其持论乖僻,惘惘莫对。姑问其寿。曰:“我都不记。但记我受经之日,世尚未有印板书。”又问:“阅历数朝,世事有无同异?”曰:“大都不甚相远。惟唐以前,但有儒者。北宋后,每闻某甲是圣贤,为小异耳。”书生莫测,一揖而别。后于途间遇此翁,欲与语,掉头径去。案此殆先生之寓言,先生尝曰:“以讲经求科第,支离敷衍,其词愈美而经愈荒。以讲经立门户,纷纭辩驳,其说愈详而经亦愈荒。”语意若合符节。又尝曰:“凡巧妙之术,中间必有不稳处。如步步踏实,即小有蹉失,终不至折肱伤足。”与所云修仙二途,亦同一意也。

有扶乩者,自江南来,其仙自称卧虎山人,不言休咎,惟与人唱和诗词,亦能作画。画不过兰竹数笔,具体而已。其诗清浅而不俗。尝面见下坛一绝云:“爱杀嫣红映水开,小停白鹤一徘徊。花神怪我衣襟绿,才藉莓苔稳睡来。”又咏舟,限车字。咏车,限舟字。曰:“浅水潺潺二尺余,轻舟来往兴何如?回头岸上春泥滑,愁杀疲牛薄笨车。”“小车轣辘驾乌牛,载酒聊为陌上游。莫羡王孙金勒马,双轮徐转稳如舟。”其余大都类此。问其姓字,则曰:“世外之人,何必留名。必欲相迫,有杜撰应命而已。”甲与乙共学其符,召之亦至,然字多不可辨,扶乩者手不习也。一日,乙焚符,仙竟不降。越数日再召,仍不降。后乃降于甲家,甲叩乙召不降之故。仙判曰:“人生以孝弟为本,二者有惭,则不可以为人。此君近与兄析产,隐匿千金;又诡言其父有宿逋,当兄弟共偿,实掩兄所偿为己有。吾虽方外闲身,不预人事,然义不与此等人作缘。烦转道意,后毋相渎。”又判示甲曰:“君近得新果,遍食儿女,而独忘孤侄,使啜泣竟夕。虽是无心,要由于意有歧视。后若再尔,吾亦不来矣。”先姚安公曰:“吾见其诗词,谓是灵鬼;观此议论,似竟是仙。”

广西提督田公耕野,初娶孟夫人,早卒。公官凉州镇时,月夜独坐衙斋,恍惚梦夫人自树杪翩然下,相劳苦如平生,曰:“吾本天女,宿命当为君妇,缘满仍归。今过此相遇,亦余缘之未尽者也。”公问:“我当终何官?”曰:“官不止此,行去矣。”问:“我寿几何?”曰:“此难言。公卒时不在乡里,不在官署,不在道途馆驿,亦不殁于战阵,时至自知耳。”问:“殁后尚相见乎?”曰:“此在君矣,君努力生天,即可见,否即不能也。”公后征叛苗,师还,卒于戎幕之下。

奴子魏藻,性佻荡,好窥伺妇女。一日,村外遇少女,似相识而不知其姓名居址。挑与语,女不答而目成,径西去。藻方注视,女回顾若招。即随以往,渐逼近。女面頳,小语曰:“来往人众,恐见疑。君可相隔小半里,俟到家,吾待君墙外车屋中,枣树下系一牛,旁有碌碡者是也。”既而渐行渐远,薄暮,将抵李家洼,去家三十里矣。宿雨初晴,泥将没胫,足趾亦肿痛。遥见女已入车屋,方窃喜,趋而赴。女方背立,忽转面,乃作罗刹形,锯牙钩爪,面如靛,目ㄦㄦ如灯。骇而返走,罗刹急追之。狂奔二十余里,至相国庄,已届亥初,识其妇翁门,急叩不已。门甫启,突然冲入,触一少女仆地,亦随之仆。诸妇怒噪,各持捣衣杵乱捶其股。气结不能言,惟呼“我我”。俄一媪持灯出,方知是婿,共相惊笑。次日,以牛车载归,卧床几两月。当藻来去时,人但见其自往自还,未见有罗刹,亦未见有少女。岂非以邪召邪,狐鬼乘而侮之哉?先兄晴湖曰:“藻自是不敢复治游,路遇妇女,必俯首。是虽谓之神明示惩,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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