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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崔某者,与豪强讼,理直而弗能伸也。不胜其愤,殆欲自戕。夜梦其父语曰:“人可欺,神则难欺。人有党,神则无党。人间之屈弥甚,则地下之伸弥畅。今日之纵横如志者,皆十年外业镜台前觳觫对簿者也。吾为冥府司茶吏,见判司注籍矣,汝何恚焉!”崔自是怨尤都泯,更不复一言。有善讼者,一日为人书讼牒,将罗织多人,端绪缴绕,猝不得分明,欲静坐构思。乃戒毋通客,并妻亦避居别室。妻先与邻子目成,家无隙所,窥伺岁馀,无由一近也。至是乃得间焉。后每构思,妻辄嘈杂以乱之,必叱使避出,袭为例。邻子乘间而来,亦袭为例,终其身不败。殁后岁馀,妻以私孕为怨家所讦。官鞫外遇之由,乃具吐实。官拊几喟然曰:“此生刀笔巧矣,乌知造物更巧乎!”
必不能断之狱,不必在情理外也;愈在情理中,乃愈不能明。门人吴生冠贤,为安定令时,余自西域从军还,宿其署中。闻有幼女幼男皆十六七岁,并呼冤于舆前。幼男曰:“此我童养之妇。父母亡,欲弃我别嫁。”幼女曰:“我故其胞妹。父母亡,欲占我为妻。”问其姓,犹能记。问其乡里,则父母皆流丐,朝朝转徙,已不记为何处人矣。问同丐者,则曰:“是到此甫数日,即父母并亡,未知其始末。但闻其以兄妹称。然小家童养媳,与夫亦例称兄妹,无以别也。”有老吏请曰:“是事如捉影捕风,杳无实证;又不可以刑求。断合断离,皆难保不误。然断离而误,不过误破婚姻,其失小;断合而误,则误乱人伦,其失大矣。盍断离乎!”推研再四,无可处分,竟从老吏之言。因忆姚安公官刑部时,织造海保方籍没,官以三步军守其宅。宅凡数百间,夜深风雪,三人坚扃外户,同就暖于邃密寝室中,篝灯共饮。沉醉以后,偶剔灯灭,三人暗中相触击,因而互殴。殴至半夜,各困踣卧。至曙,则一人死焉。其二人一曰戴符,一曰七十五,伤亦深重,幸不死耳。鞫讯时,并云共殴至死,论抵无怨。至是夜昏黑之中,觉有扭者即相扭,觉有殴者即还殴,不知谁扭我谁殴我,亦不知我所扭为谁所殴为谁;其伤之重轻,与某伤为某殴,非惟二人不能知,即起死者问之,亦断不能知也。既一命不必二抵,任官随意指一人,无不可者。如必研讯为某人,即三木严求,亦不过妄供耳。竟无如之何。相持月馀,会戴符病死,藉以结案。姚安公尝曰“此事坐罪起衅者,亦可以成狱。然考其情词,起衅者实不知谁。锻炼而求,更不如随意指也。迄今反覆追思,究不得一推鞫法。刑官岂易为哉!”
文安王岳芳言:其乡有女巫,能视鬼。尝至一宦家,私语其仆妇曰:“其娘子床前,一女鬼著惨绿衫,血渍胸臆,颈垂断而不殊,反折其首,倒悬于背后,状甚可怖。殆将病乎?”俄而寒热大作。仆妇以女巫言告。具楮钱酒食送之,顷刻而痊。余尝谓风寒暑暍,皆可作疾,何必定有鬼为祟。一女巫曰:“风寒暑阒之疾,其起也以渐而作,其愈也以渐而减。鬼病则陡然而起,急然而止。以此为别,历历不失也。”此言似亦近理。陈石闾言:有旧家子偕数客观剧九如楼。饮方酣,忽一客中恶仆地。方扶掖灌救,突起坐张目直视,先拊膺痛哭,责其子之冶游;次啮齿握拳,数诸客之诱引。词色俱厉,势若欲相搏噬。其子识是父语声,蒲伏战栗,殆无人色。诸客皆瑟缩潜遁,有踉跄失足破额者。四坐莫不太息。此雍正甲寅事,石闾曾目击之,但不肯道其姓名耳。先师阿文勤公曰:“人家不通宾客,则子弟不亲士大夫,所见惟妪婢僮奴,有何好样?人家宾客太广,必有淫朋匪友参杂其间,狎昵濡染,贻子弟无穷之害。”数十年来,历历验所见闻,知公言真药石也。
五军塞王先言:有田父夜守枣林,见林外似有人影。疑为盗,密伺之。俄一人自东来,问:“汝立此有何事?”其人曰:“吾就木时,某在旁窃有幸词,衔之二十馀年矣。今渠亦被摄,吾在此待其缧绁过也。”怨毒之于人甚矣哉!
甲与乙有隙,甲妇弗知也。甲死,妇议嫁,乙厚币娶焉。三朝后,共往谒兄嫂,归而迂道至甲墓,对诸耕者饣盍者拍妇肩呼曰:“某甲,识汝妇否耶?”妇恚,欲触树。众方牵挽,忽旋飚飒然,尘沙眯目,则夫妇已并似失魂矣。扶回后,倏迷倏醒,竟终身不瘥。外祖家老仆张才,其至戚也,亲目睹之。夫以直报怨,圣人弗禁,然已甚则圣人所不为。《素问》曰:“亢则害。”《家语》曰:“满则覆。”乙亢极满极矣,其及也固宜。
僧所诵焰口经,词颇俚;然闻其召魂施食诸梵咒,则实佛所传。余在乌鲁木齐,偶与同人论是事,或然或否,印房官奴白六,故剧盗遣戍者也,卒然曰:“是不诬也。曩遇一大家放焰口,欲伺其匆扰取事,乃无隙可乘。伏卧高楼檐角上,俯见摇铃诵咒时,有黑影无数,高可二三尺,或逾垣入,或由窦入,往来摇漾,凡无人处皆满。迨撒米时,倏聚倏散,倏前倏后,如环绕攘夺,并仰接俯拾之态,亦仿佛依稀。其色如轻烟,其状略似人形,但不辨五官四体耳。然则鬼犹求食,不信有之乎?”后汉敦煌太守裴岑《破呼衍王碑》,在巴里坤海子上关帝祠中,屯军耕垦,得之土中也。其事不见《后<a href=/shishu/435>汉书</a>》,然文句古奥,字划浑朴,断非后人所依托。以僻在西域,无人摹拓,石刻锋棱犹完整。乾隆庚寅,游击刘存存(此是其字,其名偶忘之。武进人也)摹刻一木本,洒火药于上,烧为斑驳,绝似古碑。二本并传于世,赏鉴家率以旧石本为新,新木本为旧。与之辩,傲然弗信也。以同时之物,有目睹之人,而真伪颠倒尚如此,况于千百年外哉!《易》之象数,《诗》之小序,《春秋》之三传,或亲见圣人,或去古未远,经师授受,端绪分明。宋儒曰:“汉以前人皆不知,吾以理知之也。”其类此夫。康熙十四年,西洋贡狮,馆阁前辈多有赋咏。相传不久即逸去,其行如风,巳刻绝锁,午刻即出嘉峪关。此齐东语也。圣祖南巡,由卫河回銮,尚以船载此狮,先外祖母曹太夫人,曾于度帆楼窗罅窥之,其身如黄犬,尾如虎而稍长,面圆如人,不似他兽之狭削。系船头将军柱上,缚一豕饲之。豕在岸犹号叫,近船即噤不出声。及置狮前,狮俯首一嗅,已怖而死。临解缆时,忽一震吼声,如无数铜钲陡然合击。外祖家厩马十馀,隔垣闻之,皆战栗伏枥下;船去移时,尚不敢动。信其为百兽王矣。狮初至,时吏部侍郎阿公礼稗,画为当代顾、陆,曾橐笔对写一图,笔意精妙。旧藏博晰斋前辈家,阿公手赠其祖者也。后售于余,尝乞一赏鉴家题签。阿公原未署名,以元代曾有献狮事,遂题曰“元人狮子真形图”。晰斋曰:“少宰丹青,原不在元人下。此赏鉴未为谬也。”
乾隆庚辰,戈芥舟前辈扶乩,其仙自称唐人张紫鸾,将访刘长卿于瀛州岛,偕游天姥。或叩以事,书一诗曰:“身从异域来,时见瀛洲岛。日落晚风凉,一雁入云杳。隐示以鸿冥物外,不预人世之是非也。芥舟与论诗,即欣然酬答以所游名胜《破石崖》、《天姥峰》、《庐山联句》三篇而去。芥舟时修《献县志》,因附录志末。其《破石崖》一篇,前为五言律诗八韵,对偶声韵俱谐;第九韵以下,忽作鲍参军《行路难》、李太白《蜀道难》体,唐三百年诗人无此体裁,殊不入格。其以东、冬、庚、青四韵通押,仿昌黎“此日足可惜”诗;以穿鼻声七韵为一部例,又似稍读古书者。盖略涉文翰之鬼,伪托唐人也。
河城(在县东十五里,隋乐寿县故城也)西村民,掘地得一镜。广丈馀,已触碎其半。见者人持一片去,置室中,每夕吐光。凡数家皆然。是亦王度神镜,应月盈亏之类。但残破之馀,尚能如是,更异耳。或疑镜何以如此之大,余谓此必河间王宫殿中物。陆机与弟云书曰:“仁寿殿中有大方镜,广丈馀,过之辄写人影。”是晋代犹沿此制也。
乾隆己卯、庚辰间,献县掘得唐张君平墓志。大中七年明经刘伸撰,字画尚可观,文殊鄙俚。余拓示李廉衣前辈,曰:“公谓古人事事胜今人,此非唐文耶?天下率以名相耀耳。如核其实,善笔札者必称恶,其时亦必有极拙之字。善吟咏者必称唐,其时亦必有极恶之诗。非晋之厮役皆羲、献,唐之屠沽皆李、杜也。西子、东家实为一姓,盗跖、柳下乃是同胞,岂能美则俱美,贤则俱贤耶?赏鉴家得一宋砚,虽滑不受墨,亦宝若球图;得一汉印,虽谬不成文,亦珍逾珠璧。问何所取,曰取其古耳。东坡诗曰:‘嗜好与俗殊酸咸。’斯之谓欤!”交河老儒刘君琢,名璞,素谨厚,以长者称,在余家设帐二十馀年,从兄懋园(坦居)、从弟东白(羲轩),皆其弟子也。尝自河间岁试归,中途遇雨,借宿民家。主人曰:“家惟有屋两楹,尚可栖止;然素有魅,不知狐与鬼也。君能不畏,则请解装。”不得已宿焉。灭烛以后,承尘上轰轰震响,如怒马奔腾。君琢起著衣冠,长揖仰祝曰:“偃蹇寒儒,偶然宿此,欲祸我耶?我非君仇;欲戏我耶?与君素不狎昵;欲逐我耶?今夜必不能行,明朝亦必不能住,何必多此扰攘耶?”俄闻承尘上似老媪语曰:“客言殊有理,尔辈勿太造次。”闻足音橐橐然,向西北隅去,顷刻寂然矣。君琢尝以告门人曰:“遇意外之横逆,平心静气,或有解时。当时如怒詈之,未必不抛砖掷瓦。”又刘景南尝僦一寓,迁入之夕,大为狐扰。景南诃之曰:“我自出钱租宅,汝何得鸠占鹊巢?狐厉声答曰:“使君先居此,我续来争,则曲在我。我居此宅五六十年,谁不知者。君何处不可租宅,而必来共住?是恃气相凌也,我安肯让君?”景南次日遂移去。何励庵先生曰:“君琢所遇之狐,能为理屈;景南所遇之狐,能以理屈人。”先兄晴湖曰:“屈狐易,能屈于狐难。”
道家有太阴炼形法,葬数百年,期满则复生。此但有是说,未睹斯事。古以水银敛者,尸不朽,则凿然有之。董曲江曰:“凡罪应戮尸者,虽葬多年,尸不朽。吕留良焚骨时,开其棺,貌如生,刃之尚有微血。盖鬼神留使伏诛也。某人(是曲江之亲族,当时举其字,今忘之矣)时官浙江,奉檄莅其事,亲目击之。然此类皆不为祟。其为祟者曰僵尸。僵尸有二:其一新死未敛者,忽跃起搏人;其一久葬不腐者,变形如魑魅,夜或出游,逢人即攫。或曰:‘旱魃即此。’莫能详也。夫人死则形神离矣,谓神不附形,安能有知觉运动?谓神仍附形,是复生矣,何又不为人而为妖?且新死尸厥者,并其父母子女或抱持不释,十指抉入肌骨。使无知,何以能踊跃?使有知,何以一息才绝,即不识其所亲?是则殆有邪物凭之,戾气感之,而非游魂之为变欤!袁子才前辈《新齐谐》载南昌士人行尸夜见其友事,始而祈请,继而感激,继而凄恋,继而忽变形搏噬。谓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其始来也,一灵不泯,魄附魂以行;其既去也,心事既毕,魂一散而魄滞。魂在则为人也,魂去则非其人也。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惟有道之人,为能制魄。”语亦凿凿有精理。然管窥之见,终疑其别有故也。
任子田言:其乡有人夜行,月下见墓道松柏间,有两人并坐。一男子年约十六七,韶秀可爱;一妇人白发垂项,佝偻携杖,似七八十以上人。倚肩笑语,意若甚相悦。窃讶何物淫妪,乃与少年儿狎昵?行稍近,冉冉而灭。次日,询是谁家冢,始知某早年夭折,其妇孀守五十馀年,殁而合窆于是也。《诗》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情之至也。《礼》曰:“殷人之袝也离之,周人之袝也合之。善夫!”圣人通幽明之礼,故能以人情知鬼神之情也。不近人情,又乌知《礼》意哉!族侄肇先言:有书生读书僧寺,遇放焰口。见其威仪整肃,指挥号令,若可驱役鬼神。喟然曰:“冥司之敬彼教,乃过于儒。”灯影朦胧间,一叟在旁语曰:“经纶宇宙,惟赖圣贤,彼仙佛特以神道补所不及耳。故冥司之重圣贤,在仙佛上,然所重者真圣贤。若伪圣为贤,则阴干天怒,罪亦在伪仙伪佛上。古风淳朴,此类差稀。四五百年以来,累囚日众,已别增一狱矣。盖释道之徒,不过巧陈罪福,诱人施舍。自妖党聚徒谋为不轨外,其伪称我仙我佛者,千万中无一。儒则自命圣贤者,比比皆是。民听可惑,神理难诬。是以生拥皋比,殁沈阿鼻,以其贻害人心,为圣贤所恶故也。”书生骇愕,问“此地府事,公何由知?”一弹指间,已无所睹矣。
甲乙有夙怨,乙日夜谋倾甲。甲知之,乃阴使其党某以他途入乙家,凡为乙谋,皆算无遗策;凡乙有所为,皆以甲财密助其费,费省而功倍。越一两岁,大见信,素所倚任者皆退听。乃乘间说乙曰:“甲昔阴调我妇,讳弗敢言,然衔之实次骨。以力弗敌,弗敢撄。闻君亦有仇于甲,故效犬马于门下。所以尽心于君者,固以报知愚,亦为是谋也。今有隙可抵,盍图之。”乙大喜过望,出多金使谋甲。某乃以乙金为甲行赂,无所不曲到。阱即成,伪造甲恶迹及证佐姓名以报乙,使具牒。比庭鞫,则事皆子虚乌有,证佐亦莫不倒戈,遂一败涂地,坐诬论戍。愤恚甚,以昵某久,平生阴事皆在其手,不敢再举,竟气结死。死时誓诉于地下,然越数十年卒无报。论者谓难端发自乙,甲势不两立,乃铤而走险,不过自救之兵,其罪不在甲。某本为甲反间,各忠其所事,于乙不为负心,亦不能甚加以罪,故鬼神弗理也。此事在康熙末年。《<a href=/shishu/442>越绝书</a>》载子贡谓越王曰:“夫有谋人之心,而使人知之者,危也。”岂不信哉!里人范鸿禧,与一狐友昵。狐善饮,范亦善饮,约为兄弟,恒相对醉眠。忽久不至,一日遇于秫田中,问:“何忽见弃?”狐掉头曰:“亲兄弟尚相残,何有于义兄弟耶?”不顾而去。盖范方与弟讼也。杨铁崖《白头吟》曰:“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与此狐所见正同。献县捕役樊长,与其侣捕一剧盗。盗跳免,絷其妇于官店(捕役拷盗之所,谓之官店,实其私居也)。其侣拥之调谑,妇畏棰楚,噤不敢动,惟俯首饮泣。已缓结矣,长突见之,怒曰:“谁无妇女,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落人手?汝敢如是,吾此刻即鸣官。”其侣慑而止。时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刻也。长女嫁为农家妇,是夜为盗所劫,已褫衣反缚,垂欲受污,亦为一盗呵而止。实在子刻,中间仅仅隔一亥刻耳。次日,长闻报,仰面视天,舌挢不能下也。
裘文达公赐第,在宣武门内石虎胡同。文达之前,为右翼宗学。宗学之前,为吴额驸府。吴额驸之前,为前明大学士周延儒第。阅年既久,又{穴条}{穴叫}闳深,故不免时有变怪,然不为人害也。厅事西小屋两楹,曰“好春轩”,为文达燕见宾客地。北壁一门,又横通小屋两楹。僮仆夜宿其中,睡后多为魅舁出。不知是鬼是狐,故无敢下榻其中者。琴师钱生独不畏,亦竟无他异。钱面有癜风,状极老丑。蒋春农戏曰:“是尊容更胜于鬼,鬼怖而逃耳。”一日,键户外出,归而几上得一雨缨帽,制作绝佳,新如未试。互相传视,莫不骇笑。由此知是狐非鬼,然无敢取者。钱生曰:“老病龙钟,多逢厌贱。自司空以外(文达公时为工部<a href=/shishu/431>尚书</a>),怜念者曾不数人,我冠诚敝,此狐哀我贫也。”欣然取著,狐亦不复摄去。其果赠钱生耶?赠钱生者又何意耶?斯真不可解矣。
尝与杜少司寇凝台同宿南石槽,闻两家轿夫相语曰:“昨日怪事:我表兄朱某在海淀为人守墓,因入城未返,其妻独宿。闻园中树下有斗声,破窗纸窃窥,见二人攘臂奋击,一老翁举杖隔之,不能止。俄相搏仆地,并现形为狐,跳踉摆拨,触老翁亦仆。老翁蹶起,一手按一狐呼曰:‘逆子不孝!朱五嫂可助我。’朱伏不敢出,老翁顿足曰:‘当诉诸土神。’恨恨而散。次夜,闻满园铃铛声,似有所搜捕。觉几上瓦瓶似微动,怪而视之,瓶中小语曰:‘乞勿言,当报恩。’朱怒曰:‘父母恩且不肯报,何有于我!’与瓶掷门外碑趺上,訇然而碎。即闻噭噭有声,意其就执矣。”一轿夫曰:“斗触父母倒是何大事,乃至为土神捕捉?殊可怖也。凝台顾余笑曰:“非轿夫不能作此言。”
里有张媪,自云尝为走无常,今告免矣。昔到阴府,曾问冥吏:“事佛有益否?”吏曰:“佛只是劝人为善,为善自受福,非佛降福也。若供养求佛降福,则廉吏尚不受赂,曾佛受赂乎?”又问:“忏悔有益否?”吏曰:“忏悔须勇猛精进,力补前愆。今人忏悔,只是自首求免罪,又安有益耶?”此语非巫者所肯言,似有所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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