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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卷下</b>
○郑少尹及第
世传《前定录》,所载事类实繁,其间亦有邻委曲以成其验者。今复有前定卓异之说,且非诞妄,故附于此。长安鼎甲之族,有荥阳郑氏,尝为愚言,其先相故河中少尹讳复礼,应进士举,十不中所司选,困厄且甚。千福寺有僧宏道者,人言昼则平居,夕则视事于阴府,十祈叩者,八九拒之。蒲亚不胜其蹇踬愤惋,则择日斋沐候焉。颇容接之,且曰:“某未尝妄泄于人,今知茂才抱积薪之叹,且久之不能隐忍耳,勉旃进取,终成美名。然其事颇异,不可名也。”蒲亚拜请其期,宏道曰:“唯君无期,须四事相就,然后遂志。四缺其一,则复负冤。如是者,骨肉相继三榜。三榜之前,犹梯天之难;三榜之后,则反掌之易也。”蒲亚愕眙不谕。复再拜请语四事之目。宏道持疑良久,则曰:“慎勿言于人。君之成名,其事有四,亦可以为异矣。其一,须是国家改元之第二年;其二,须是礼部侍郎再知贡举;其三,须是第二人姓张;其四,同年须有郭八郎,四者缺一,则功亏一篑矣。如是者,贤弟侄三榜,率须依此。”蒲亚虽大疑其言,然郁郁不乐,以为无复望也,唯敬谢而退。至长庆二年,人有导其姓名于主文者,蒲亚以其非知贡举,意甚疑之,果不中第。直至改元宝历之二年,新昌杨相国再司文柄,蒲亚私喜其事,未敢泄言,来春遂登第。第二人姓张,名知实,同年郭八郎名言扬。蒲亚奇叹且久,因记于小书之杪,私自谓曰:“宏道言三榜率须如此,一之已异,其可至于再乎,其可至于三乎!”次至故<a href=/shishu/431>尚书</a>右丞讳宪应举,太和二年,颇有籍籍之誉,以主文非再知举,试日,果有期周之恤。尔后应太和九年,九举年年败于垂成。直至改元开成之二年,愚江夏伯祖再司文柄,右辖私异其事,明年果登上第,第二人姓张名棠,同年郭八郎名植,又附书于小书之杪。三榜虽欠其一,两榜且无小差,闺门之内,私相谓曰:“岂其然乎,岂其然乎!”时僧宏道已不知所往矣。次至故驸马都尉讳颢应举,时誉转洽,至改元会昌二年,礼部柳侍郎再司文柄,都尉以状头及第,第二人姓张名潜,同年郭八郎名京。三榜皆改元第二年,主文再知举,第二人姓张,同年有郭八郎。阴骘驱驾,须及于斯,非兔楮可以尽述者。尔后荥阳之弟侄就试,如破竹之势,迎刃自解矣。以其前定稍异,故书。
○卢员外题青龙寺
卢骈员外,才俊之士。忽一日,晏抵青龙精舍,休于僧院,气凄惨如蓄甚忧者。吁嗟往复于轩槛间,僧问不对。逮夜,将整归骑,徘徊四顾,促命毫砚,题于南楣曰:“寿夭虽云命,荣枯亦太偏。不知雷氏剑,何处更冲天?”题毕,草草而去。涉旬出官,未逾月卒。其诗至今在院,僧逢人辄话其异。
○崔起居题上马图
崔雍起居誉望清举,尤嗜古书图画,故钟、王、韩、展之迹,萃于其家。尝宝《太真上马图》一轴,以为画品之上。咸通戊子岁,授禄二千石于和州。值庞勋构逆丰、沛间,贼锋四掠,历阳麽郡,古史儒生,非枝拒所及矣。乃命小将,赍羽檄牛酒犒贼师,且以全雉堞、活黎庶为请,由是境亡剽掠之患。虽矫为款谕,而密表自陈,时宰有不协者,因置之以法,士君子相吊。后有得崔君所宝画者,轴杪题云:“上蔡之犬堪嗟,人生到此;华亭之鹤徒唳,天命如何!”字虽真踪,不书时日。识者云:“闻命之后,无暇及此。”其预知耶,复偶然耶!
○崔尚书雪冤狱
尚书博陵公碣任河南尹,摘奸翦暴,为天下吏师。先是,有结客王可久者,膏腴之室,岁鬻茗于江湖间,常获丰利而归。是年,又笈贿适楚,始返楫于彭门。值庞勋构逆,阱于寇域,逾期不归。有妻美少,且无伯仲息胤之属,妻尝善价募人,访于贼境之内,四裔竟无得其影迹者。或曰:“已戕于巨盗而帑其财贿矣。”洛城有杨乾夫者,以善卜称,妻晨持一缣,决疑于彼。杨生素熟于事,且利其色,思以计中之,乃为端蓍虔祝,六位既兆,则曰:“所忧岂非伉债耶是人绝气久矣,象见坟墓矣,遇劫杀与身并矣。”妻号咷将去,即又勉之曰:“阳乌已晚,幸择良辰清旭,更垂访问,当为再祝。”妻诚信之。他日复往,振策布算,宛得前卦,乃曰:“神也异也,无复望也。”仍言号恸非所以成礼者,第择日举哀,缞服髽发,绘佛饭僧,以资冥福。妻且悲且愧,以为诚言,无巨细事,一以托之。杨生主办,雅竭其志,则又谓曰:“妇人茕独而积财贿,寇盗方炽,身之灾也,宜割爱以谋安适。”妻初不纳,夜则飞砾以惧之,昼则声寇以饵之。妻多杨之义,遂许嫁焉。杨生既遂志,乃悉籍所有,雄据优产。又逾月,皆货旧业,挈妻卜居洛渠北。其明年,徐州平,天子下洗兵诏,大憝就擒外,胁従其间者宥而不问,给篆为信,纵归田里。可久髡裸返洛,疥痒瘠秽,丐食于路,至则访其庐舍,已易主矣。曲讯妻室,不知所従,辗转饥寒,循路号叫。渐有人知者,因指其新居。见妻及杨肆目门首,欲为揖认,则诃詈诟辱,仅以身免。妻愕眙以异,复制于杨。可久不胜其冤,诉于公府。及法司按劾,杨皆厚贿以行,取证于妻,遂诬其妄。时属尹正长厚,不能辩奸,于是以诬人之罪加之,痛绳其背肩校强。可久冤楚相萦,殆将溘尽,命禄未绝,洛尹更任,则衔血赍冤,诉于新政。新政亦不能辩,其所鞫吏得以肆堇毒于簧言,且曰:“以具狱讼旧政者,有汉律在,则又列夤配邑之遐者,隶执重役。”可久双眦洒血而目枯焉。时博陵公伊大燕居,备聆始卒,天启良便,再领三川,狱吏屏息,覆盆举矣。揽辔观风化之三日,潜命就役所出可久以至,仍敕吏掩乾夫一家,并素鞫吏,同桎其颈,且命可久暗籍其家服玩物,所存尚夥,而鞫吏贿赂丑迹昭焉。既捶其胁,复血其背,然后擢发折足,同弃一坎,收录家产,手授可久。时离毕作沴,黳云复郁,断狱之日,阳轮洞开,通逵相庆,有至出涕者。沉冤积愤,大亨畅于是日,古之循吏,孰能拟诸!
○李可及戏三教
优孟师曾见于史传,是知伶伦优笑,其来尚矣。其开元中黄幡绰,玄宗如一日不见,则龙颜为之不舒,而幡绰往往能以倡戏匡谏者。漆城荡荡,寇不能上,信斯人之流也。咸通中,优人李可及者,滑稽谐戏,独出辈流,虽不能托讽匡正,然巧智敏捷,亦不可多得。尝因延庆节,缁黄讲论毕,次及倡优为戏。可及乃儒服险巾,褒衣博带,摄齐以升崇座,自称三教论衡。其隅坐者问曰:“既言博通三教,释迦如来是何人?”对曰:“是妇人。”问者惊曰:“何也?”对曰:“《<a href=/fojing/456>金刚经</a>》云:‘敷座而坐’。或非妇人,何烦夫坐然后儿坐也?”上为之启齿。又问曰:“太上老君何人也?”对曰:“亦妇人也。”问者益所不喻,乃曰:“《<a href=/daojiao/361>道德经</a>》云:‘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倘非妇人,何患于有娠乎?”上大悦。又曰:“文宣王何人也?”对曰:“妇人也。”问者曰:“何以知之?”对曰:“《<a href=/zzbj/299>论语</a>》云:‘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向非妇人,待嫁奚为?”上意极欢,宠锡甚厚。翌日,授环卫之员外职。
○梦神医病者
青龙寺西廊近北,有绘释氏部族曰毗沙门天王者,不详谁氏笔迹,而精妙如动,祈请辐辏,传有神异。尝有民居新昌里者,因时疫百骸绵弱,不能胜衣,其室甚富,有妻且少,视之燕宋也。母氏啜泣,遍访医巫,竟无能原其病状。一日,自言欲従释氏,且不能破倚,其可髡首而缁体乎。母徇其欲,肩致绘壁之下,厚施主僧,眼食于寺庑。逾旬喜寐,梦有人魁形铠服,焰加于肩,弓梏其臂,持筋类鲙,以食病者。复若严悸,促迫咀嚼,坚韧不堪其忧。所食袤丈,蘧然而觉,绵骨木强矣。又明日能步,又明日能驰,逾月以力闻。先是,禁军悬弧矢之六石者于门,且示曰:“能引其半者,骈粮以赐之,满者倍斯。”民应募,随引而满,于是服厚禄以终身。
○渤海僧通鸟兽言
公冶长通鸟语,介葛卢辨牛鸣,著在格言,固非妄矣。咸通初,有渤海僧萨多罗者,寓于西明精舍,云能通鸟兽之言,往往闻鸟鹊燕雀啅噪,则说休咎及闾巷间事如目击者,佛图澄之听铃语,不是过也。一日,秋暑方炎,与小朝客数人联骑,将纳凉于城西别墅。路遇牝豕引诸豚而行,喀喀有声。一朝士戏曰:“此猪有语否?”对曰:“有之,人自不能谕也。”又问曰:“所语何?”对曰:“巨彘顾诸雏云:‘行行行,向前树阴下吃奶。’料其不远当遇官槐而止,且饲郡子矣。”诸朝士颇奇之,因缓辔以侦,果逾沟不没,过圈不奔,直抵木荫,踞乳诸子尔。后贵臣宅互迎问之,无少差忒。后中官主禁旅者,将籍名于军寺,蕃僧不乐,杖锡出京,不知所往。
○御楼前一日雨
咸通丙戌岁,上以年和时丰,思减徭免罪,乃下诏,以其冬御丹凤楼,申眚灾肆赦之命,有司择用十月十日。近岁以知星食禄者,止能胶柱选日,不克风雨之候。前一日,百司蒇事向毕,巳时风雨暴作,上仁恻及物,不罪日官,乃手香以祝。及未而霁,人心甚悦,诏有司令市良土,以夷楼前坳潦之所。时丞相李公蔚尹正神州,于是严令两邑召载土者以集事。先是,有以只轮载土而鬻者,每乘不逾三十钱,至是幸时之急,遂高其价,逾倍方止。两邑官吏有司捕盗者,专其事,虑价不廉,惧未敢发。李公以羲驭向晚,闵事不集,坐退朝别馆,其桎梏鞭扑于前,援毫以伺督责,骑步旁午于道。二县僚不得已,趋而前曰:“常鬻土者,每轮十数及三,今则幸其急,骤加十至七,愿立毙其首,以衄其价。”李公谓曰:“事非舒缓,安以价为。”遂令每乘加钱至百二,官吏奉命大喜,只轮云集。至暮,夷坳燥潴俱毕。役夫乐其善价,继来不已,金吾司候有佚背而回者。诘旦,上御楼宣赦,百官毕集,乐悬具举,兵仗罗列,建鸡免囚,楼观之下,纤埃不生,圣颜甚悦。后一日,鬻土者诣府请直,则复给五十钱。
○王居士神丹
有长乐王居士者,耄年鹤发,精彩不衰。尝持珠诵佛,施药里巷,家属十馀口,丰俭适其中。一日,游于终南山之灵应台。台有观音殿基,询其僧,则曰:“梁栋栾栌,悉已具矣。属山路险峻,辇负上下,大役工徒,非三百缗不可集事。”居士许诺,期旬日赍镪而至。至京,乃托于人曰:“有富室危病医药不救者,某能活之,得三百千,成终南山佛屋足矣。”果有延寿坊鬻金银珠玉者,女岁十馀,遘病?甚危,众医聚药,手不能措,愿以其价疗之。居士则设盟于笺,期于必效,且曰:“滞工役已久矣,今留神丹不足多虑,某先持此镪付所主僧,冀获双济。”鬻金者亦奉释教,因许之,留丹于小壶中,赍缗而往,涉旬无耗语,女则物化。其家始营丧具,居士仗策而回,乃诟骂囚拘,将送于邑。且曰:“某苟大妄,安敢复来?”请入户视之,则僵绝久矣。乃命密一室,焚槐柳之润者,涌烟于其间,人不可迩。中平一榻,籍尸其上,褫药数粒,杂置于顶鼻中,又以铜器中贮温水,置于心上,则谨户与众伺之。及晚,烟烬薰黔其室,居士染指于水,曰:“尚可救。”亟命取乳碎丹数粒,滴于唇吻,俄顷流入口中,喜曰:“无忧矣。”则以纤纩蒙其鼻,温水置于心。及夕,执烛以俟。铜壶下漏数刻,鼻纩微噱,又数刻,心水微滟,则以前药复滴于鼻。须臾忽苏,黎明则胎息续矣。一家惊异,愧谢王生,生乃更留药而去。或许再来,竟不复至。后移家他适,不知所依従。女适人,育数子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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