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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灰败如死人的脸上,瞬间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那双几乎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张被污血浸透的奖状上,钉在那被黑血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王德”两字的模糊名字上!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难以置信、巨大的惊骇、深不见底的痛楚…仿佛那张冰冷的纸片,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灵魂最深的伤口上!
“呃…!”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带着金芒的血沫涌出嘴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爷爷!”我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扔掉手里的东西,扑过去死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那张染血的奖状和冰冷的黑炎教碎片掉落在粘稠的淤泥里。
“没…没事…”爷爷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强行压制的巨大悲痛。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那剧烈的颤抖才勉强平复下来。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惊涛骇浪被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死寂和疲惫取代,但那痛楚的底色,却更加浓重地沉淀在眼底深处。
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掉落在地上的奖状和黑炎教碎片,声音沙哑干涩:“收…收好…带…走…”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样东西从冰冷的淤泥里捡起来。奖状入手冰冷粘腻,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仿佛渗透了纸张,挥之不去。黑炎教的碎片依旧沉重冰冷,那朵妖异的黑色火焰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我用衣襟下摆仔细擦拭掉表面的污秽,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两块沉重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命运碎片。
“走…”爷爷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如同被拆散的木偶,根本使不上力气。尸毒混合着巨大的消耗和那口心头精血的反噬,已经将他彻底推向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我背您!”我毫不犹豫地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爷爷那枯瘦却异常沉重的身体背了起来。他身上的血腥味、尸臭味和淡淡的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刺鼻而令人心碎。他伏在我单薄的背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却又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每一次迈步,脚下粘稠的淤泥都如同无形的锁链,深陷其中,再艰难地拔起。膝盖在打颤,肺叶火烧火燎,但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着山洞外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未知的归途走去。
来时亡命奔逃,归时步履维艰。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胸口的鬼玺沉寂如死,仿佛之前爆发的力量彻底耗尽了它的活性,只剩下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爷爷趴在我背上,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咳嗽。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双腿麻木,意识都开始模糊,前方浓雾翻滚的洞口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当我背着爷爷,踉跄着踏出那道狭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山壁裂缝时,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沫子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洞内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却也带来了另一种刺骨的寒意。
外面,依旧是那片死寂、覆盖着厚厚积雪的乱葬岗洼地。浓雾似乎散了一些,但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看不到一丝阳光。洼地中央,那些被爷爷雷符炸碎的、被桃木剑斩断的、被天雷余波波及的白僵残骸,如同被遗弃的破败玩具,散落在冰冷的黑泥和积雪之中,散发着焦糊和腐朽的气息。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尸臭和硝烟味。
洼地边缘,之前爷爷布下的那个简陋的“血石米阵”早已彻底黯淡熄灭,只剩下散乱的、被淤泥浸透的糯米粒和岩石表面模糊不清的暗红血痕。光圈外徘徊的白僵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退回了各自的坟茔,还是被山魈逃遁时的邪气驱散。整个乱葬岗,陷入一种大战过后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风雪似乎更大了。冰冷的雪沫子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我辨认了一下方向,背着爷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叶家沟的方向艰难跋涉。来时被白僵追逐的记忆重现,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警惕着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所幸,一路除了呼啸的风雪和脚下积雪的“嘎吱”声,再无其他异响。
回到叶家那两间低矮的泥坯房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寒风卷着雪沫子,疯狂地拍打着糊着厚麻纸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推开吱呀作响、布满爪痕的院门,院子里一片狼藉。之前爷爷布下的符箓大多在昨夜百鬼撞门时损毁,院墙角落埋下的镇物陶罐也歪斜破裂,里面的粉末散落一地,被积雪覆盖。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大战后的萧索和破败。
李婶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推开自家房门探出头。当她借着屋内的油灯光线,看到我背着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爷爷站在风雪中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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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叶老道!尘娃子!你们…你们这是咋了?!”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恐。
“李婶…快…帮帮我…”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疲惫。双腿一软,几乎要背着爷爷一起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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