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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肯德基贵宾厅（第1页）

冬天的雪粒子砸在审批科的玻璃窗上，像陈永年用放大镜敲核桃的声音。高小林盯着传真机吐出的英文合同，油墨在 "KFC" 三个字母上晕开，红得像赵师傅新炒的辣椒面。老马凑过来，搪瓷缸里的老鹰茶飘着几片枯叶："高科长，" 他用钢笔戳了戳 "合资伙伴" 条款，"洋快餐要跟咱们局攀亲戚？" 高小林心想，这哪儿是攀亲戚，分明是审批机掉进了麻辣火锅，捞都捞不出来。

正牌肯德基的代表金发碧眼，羽绒服里的白衬衫硬邦邦的，在机关大院晃得人眼晕。他举着汉堡模型，川普味的普通话像煮糊的粥："我们需要本地鸡肉，要像你们的麻辣鸡块那样 ——" 话没说完，陈永年夹着《怪名字审批大全》推门进来，镜片上的哈气把 "肯" 字泡得发白："合资可以，" 他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红毛线，"但鸡得是 backyard 散养的本地老土鸡，饲料得拌老鹰茶渣，"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鹰茶祛湿，鸡吃了不长痘。" 小李在旁憋笑，心想陈股长怕是把鸡当机关干部养了，每天还要喝养生茶。

局子里的会议室飘着烤红薯味，局长的搪瓷缸在桌上磕出闷响："合资？" 他盯着合同上的 "美方占股"，袖口的补丁比煤球厂的麻袋还多，"咱们连烤火煤都要数着孔烧，还能管得了汉堡里的生菜？" 高小林看着局长磨破的布鞋，突然想起巷口王大麻子的 "啃德鸡" 招牌："局长，" 他指着 "贵宾厅" 条款，"咱搞个 ' 外宾专属窗口 '，" 他凑近了说，"外宾来了就给麻辣鸡块配汉堡面包，反正他们也分不清中西。" 局长的眼睛亮了："就说这是 ' 汉堡夹鸡块，中西手拉手 '！" 老马心想，合着审批科要给洋快餐穿件中式马褂。

实习生王小五缩在暖气片旁，趁人不注意把烤红薯塞进审批机缝："反正都是盖章，" 他小声嘀咕，"不如让洋快餐的红桶印上咱的搪瓷缸图案。" 高小林瞪他一眼："小五，去把王大麻子的鸡饲料账本翻出来，" 他指着合同附件，"美方要鸡肉检测报告，得写上每只鸡每天啄食多少粒玉米，" 小五苦着脸起身，棉鞋在地上拖出两道灰印，"还要附鸡在雪地里散步的照片，证明没偷懒。" 心想这鸡比自己上班还累，每天要拍 "健身打卡照"。

财务科老张的算盘在贵宾厅装修预算表上蹦跳，鼻尖沾着烤红薯皮："高科长，" 他的算盘珠子缺了颗，"美方要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雕塑，"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在咱这儿属于 ' 外来面孔 '，得走 ' 特殊长相审批 '，光照片就拍了十八张。" 高小林看着设计图上的肯德基上校，白胡子比陈永年的跨栏背心还白："改成戴瓜皮帽的老茶馆老板，" 他大笔一挥，"手里端个盖碗茶，茶船上刻满审批章，" 老张愣住，心想高科长这是要让洋爷爷改行卖老鹰茶。

审批机又卡壳了，齿轮链缠着 "鸡肉检疫证明" 和 "贵宾厅椅垫花色审批表"。赵师傅扛着擀面杖冲进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新炸的麻辣鸡块："龟儿子机器，" 他塞了块鸡块进齿轮缝，"比洋人还挑食，" 突然看见金发代表的黄头发，"哟，这头发比咱的玉米须还黄，" 他硬塞了块鸡块过去，"尝尝咱的本地老土鸡，辣得你舌头打摆子！" 洋人代表辣得直扇风，赵师傅却误以为是喜欢："看吧，咱的鸡把洋人辣得手舞足蹈，合资稳了！"

陈永年的放大镜对准 "贵宾厅服务员服装"："红色旗袍？" 他的笔尖戳着设计图，"开衩只能到膝盖下面三指，" 他掏出卷尺比划，"领口要绣黄桷兰，每朵花的花瓣必须是五片，多一片少一片都不行。" 高小林赶紧打圆场："陈股长，黄桷兰香得很，外宾闻了肯定高兴，" 他使眼色让小李在设计图背面画只戴瓜皮帽的卡通鸡，"就当给咱市花打广告。"

开业那天飘着细雪，肯德基贵宾厅的红条幅比赵师傅的辣椒罐还鲜艳。王小五负责贴宣传板，却把王大麻子的 "啃德鸡" 海报贴在角落："反正都是鸡，" 他小声嘟囔，"洋鸡土鸡，盖了公章都是 ' 审批认证鸡 '。" 老马看着排队的人群，棉裤兜里的粮票捏成了纸团："高科长，" 他望着戴瓜皮帽的老掌柜雕塑，"咱这贵宾厅，外宾来了不会饿肚子吧？" 高小林笑了："放心，汉堡里夹的是赵师傅的麻辣鸡块，配的是老张熬的老鹰茶，" 他心想，这贵宾厅说白了就是机关食堂的豪华版，只不过盘子换成了洋玩意儿。

剪彩仪式上，局长的剪刀刚落下，人群就像审批机突然通了电。穿蓝布衫的大爷盯着菜单上的 "老麻汉堡" 直撇嘴："比咱的担担面贵五倍，" 却还是掏出粮票，"来都来了，尝尝鲜。" 金发代表看着长队，用英文说了句："This is more popular than Times Square!" 小李翻译时憋笑："他说比纽约的热闹街还火。" 心想纽约哪见过盖满公章的汉堡，每咬一口都带着审批的麻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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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审批机突然 "咔嗒咔嗒" 转快了，齿轮缝里的烤红薯渣掉在 "客流量统计表" 上，印出一个个褐色小脚印。高小林看着玻璃窗上的雾气，映着穿旗袍的服务员给大爷递汉堡，突然觉得这荒诞的合资就像一锅鸳鸯火锅，一边是洋快餐的薯条，一边是咱的麻辣鸡块，红汤白汤咕嘟咕嘟，全靠审批的红章当调料。老马咬着汉堡，辣得直吸气："高科长，" 他的眼镜片蒙着雾，"咱这审批，把洋快餐熬成重庆火锅了。"

实习生王小五蹲在老掌柜雕塑旁，看见个小男孩正往雕塑的炸鸡桶里塞雪团。雪粒子落在桶沿，像撒了把盐粒。他心想，等会儿得写份 "雕塑防雪团堵塞审批表"，却听见金发代表说："We should put this grandpa on our packaging." 王小五愣住，突然觉得这荒诞的审批，竟让洋快餐长出了黄桷兰的根，连包装都要印上咱的老掌柜。

雪越下越大，贵宾厅的长队绕着机关大院转了三圈，像条冬眠的长蛇。赵师傅在厨房骂骂咧咧："龟儿子洋炸炉，" 他指着新机器，"温度老是调不准，" 却又往炸篮里多撒了把辣椒面，"还是咱的麻辣味镇得住场子。" 高小林望着窗外，"为人民服务" 的标语被雪盖住半边，像老掌柜雕塑戴歪的瓜皮帽。他心想，或许荒诞的审批从来不是麻烦，而是这锅麻辣汤里的花椒，让所有的规矩都麻酥酥的，连洋人都吃得直冒汗。

当审批机再次卡壳，卡住的是 "贵宾厅扩建审批表"。高小林摸着公章，突然发现印泥里混着辣椒面 —— 准是赵师傅偷偷加的料。他笑了，心想这带辣味的红章，以后就是咱机关大院的独家防伪标识，盖在哪份文件上，哪份文件就带着麻辣鲜香。而门外的长队还在延伸，每个人都揣着好奇，就像这永远转不停的审批机，在荒诞与现实之间，煮着一锅永远冒热气的麻辣火锅，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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