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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平从门诊大楼下来时,他还能看到朱主任的号排着长长的队伍,单单一个内分泌科就有那么多人在排着队了。
志平想到以后再也别来这倒霉的地方了,转身一看到门诊大厅里救死扶伤几个毛体字,便又觉得医院并不是倒霉地方,倒是延长病人生命质量的地方,只是现在像朱主任这么好的医生很少了。
到车间后,志平的心情又跌落到别人看不出来的境地里,他只是默默的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几天夜里,志平很容易低血糖,吃过晚饭到睡觉前还在床上看一会书,肚里就一顿叽叽咕咕。志平感觉到饿了,晚上便吃两块饼干。有时志平已经睡着了,忽然难受的醒来,心跳蹦蹦的跳,一摸身上一层细汗,这是低血糖好久的症状,便又爬起来喝一杯牛奶,才蒙头睡去。可他又睡不着,心里想着频繁的低血糖。那只是晚饭吃少了,还是练气功的原因。朱主任说过,原来气功也是要运动,那么他每天三次的运动也等于消耗能量,所以出现低血糖偏是这个原因,志平过几天到医院测了个空腹就回来,要十点以后才有化验结果出来。
所以有时候志平就测尿糖,而所有迪奥,是滞后的测量结果。血糖对高了,直到产生尿液才测出的结果肯定是滞后的。但血糖又没办法时时测的那么精准,只能估计着真的药量和食物饮食的多少,二者之间求个平衡罢了。
医院回来的那天傍晚,工人都走光了,志平坐在落日满地的大院里,今天他不想练功了,心里一直期盼着种种身体的反应,都被朱主任三言两语否定了,他没法反驳朱主任的说法,但自己仔细回忆气功后,不仅气色红润,经常出现的低血糖是否是胰岛功能恢复呢?志平并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病在病人身上,因此医生哪里知道呢?知道那么准,不同时间段的身体翻译,我要自己坚持胰岛恢复,那就是恢复了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病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其他人不过都是经验之谈
可是当志平冷静下来后,便觉得自己确实也是幻想的,朱主任不仅是经验之谈,医院里的介绍里说朱主任也是多年的糖尿病患者,如此一来,他是自我感悟了,还有什么好坏好怀疑的呢?血糖就是高了。
志平坐在大院里的石头凳上,最后一丝天光也暗淡下来了,他发狂地想着那些高血糖的血液会摧残眼睛,会摧残脚底,会摧残到心脏。那些血液像有毒,疯狂的在身上汹涌,它流过肝肾肺脾胃。最后一抹亮光被黑暗吞没,极品悲哀的坐在石头上也快成了一块石像了。
食堂里的晚饭,主任早已吃过,躲在房间里看电视去了。食堂老师傅还坐在餐桌上等志品,不知过了多久,志平像是似幽灵一样走进食堂,自己拿起一个馒头和半碗热乎乎的饭,热乎乎的菜回到房里上。楼师傅在悄悄的关了门,一个人体会到里面的小房间,一切又重归安静。
志平不知道大师父姓,名知道师傅是单身一人,一辈子只会烧大锅菜,早年在学校食堂后来全市统一营养餐,他又断断续续回到工地食堂,企业食堂。老师傅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他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地买菜做饭,他没有上过学,只会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在用同音字代替复杂的素菜名。
志平忍不住教他正确写法时,他笑笑说“不学了,学不会”便自嘲地说:“再干两年不干了”。志平不知道张师傅再干两年会去哪里,但他想到自己如果以后娶不到老婆,也学门手艺,年轻时自顾自,老了就去妹妹家吧,她一个人在房间,让你想到单身的老师傅,想到自己的病躯和未来,叹了一口气,便怔怔的发呆。他忽然觉得老傅待他是最好的人,不以一种同情的眼光来看他,总是耐心的等他练气功,有时候志平坐三轮车去市里书店回来的晚,罗师傅像是父亲一样,等志平并告诉他“天冷了,多用热水泡泡脚”。
想到这里志平一整天的憋闷心情就舒展开来。他觉得自己异常的孤独,糖尿病带给他的绝望和毁灭性打击,让他即便趴在地上,也心有不甘。可他又觉得孤独的时候多,没人听他说一句心里话,那些努力和挣扎的话。
深秋长长的夜里,可以听到远远的淮南线上的火车悠长的鸣笛声,附近的西站,只有水泥厂拉货时才会有的一辆大卡车来来回回跑,平时总是一如既往的荒凉衰落。
志平今晚又看到《南方周末》报道的广西南丹矿难的报道,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围堵在透水的矿井里人,最后也只有活活闷在水里死掉了。很多时候,人的生命脆弱的如河边的一根芦苇,看起来葳蕤繁茂,其实里面只是一根空心的杆子,一折就断。这些悲剧的报道和深沉的思考一样,让志平觉得自己在一条窄窄的小道上艰难行走,他并不孤单,志平想不管以后的路怎么苦怎么难,自己一定要带着《南方周末》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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